黄潜善脸色难看,脚步匆匆的走进内殿,他刚刚收到黄潜善让人送来的消息。
金人分三路大举南下。
完颜挞懒大举进攻京东二路,淄州、青州已经入了金人之手,京东东路安抚使刘洪道战败下落不明,淄州知州赵明成弃城而逃,知济南府刘豫叛宋投金,青州知州张侃破城殉国,金人在齐鲁之地大量劫掠,屠杀汉人。
完颜娄室和完颜撒离合在西北一路破同州,秦州,攻城掠地无往不利。
完颜粘罕和完颜银术可在陕州和洛阳肆虐,大量百姓成为难民。
本来这些札子经枢密院之后应该先让自己这个东府宰相过目,然后呈给官家。可他却被吕颐浩这个老匹夫摆了一道,没有经过自己,居然以“军情紧急”为由,把以前自己扣下来的一些扎子一起呈给了官家,
听来人说,官家十分震怒,连饭碗都摔了。
官家会如此义愤吗,黄潜善不信,这位官家多苟且他会不清楚?面对金人,除了恐惧,他还会什么?
但是,官家这几天的表现却让他不得不信了几分,因为官家开始问抵御金人之法,开始关心军事,开始笼络将官,做了一些他从前认为是掉份子的事。
最重要的是,在这两旬时光里,官家没有问他任何一件关于江南,关于临安府的事,没有问江南美女是否多,财宝是否充足,宫殿是否壮观。
即使官家开始主战,他也不认为官家会因为自己所谓的隔绝军情,主降怯战而处置自己。
因为如果真要处置一下投降派,那应该先处置谁?谁是真正的投降派头面人物?不是我黄潜善,也不是那已经投降了金人的刘豫,而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官家你自己。
是谁一路从河北跑到河南再跑到山东,然后跑到这淮河边上,又计划跑到江南去,是你萧官家。
是谁放弃北方千万百姓,放弃苦苦支撑的忠臣良将,放弃了两河的半壁江山,还是你萧官家。
是谁在皇室被金人俘虏,子民被金军屠戮,田宅财产被金人强占的时候,依然孜孜不倦的和金人讲和,还是你萧官家。
如果自己因为自己讨好金人而被贬谪,那么你萧官家是否应该下罪己诏呢?
一想到这,黄相公心中的底气不觉的多了几分。
他抬头挺肚,恢复了几分宰相的气质和威严,昂首跨步进入内殿之中。
在老君庙的内殿中,萧官家坐在龙椅之上,台下分列着东西二府两位相公,和御营都统制,御史言官们,还有一些其他的行在重臣都在等着黄相公。
黄潜善之前还胸有成竹,结果一进大殿,却开始惊惶了,因为在殿中之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连汪伯彦都隐隐约约离自己远了几分,而王渊之流却是根本不看他了。
最让他惊慌的是,端坐在龙椅之上的萧官家面无表情,一丝喜怒都没显示出来。
率先发难的不出黄相公所料,是吕颐浩这个老匹夫:“黄相公为何截留关陕,京东,东京等地的军报,你想要隔绝内外,混淆官家的视听吗
你晓不晓得,因为你的刻意隐瞒,有数十万的百姓抛家弃地成为流民,又会有多少良民成为路边的一堆枯骨!”
一上来就放大招,直接扣这么大一个帽子?
“此乃金人之野蛮残暴与我何干,前方军将如此软弱抵御不住金人,即使告诉官家又有何用?金人只是劫掠罢了,抢夺一番自会退去,如果说出实情势必引起行在各处的慌乱,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黄潜善强辩道,他不相信官家会因此处置自己,毕竟这些事官家是有过暗示自己处理的,留住不发也是一种处理方式吗。
“你乃堂堂国家宰执,不与朝廷诸公商议抵御金军之法,却推说金人野蛮,军将软弱,在后方都如此,若金人追来岂不是要做第二个刘豫!”
“吕相公,诛心之论不要忘言,我从河北一路追随官家,忠心耿耿,如何会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
口水战不断,虽然吕颐浩说的都是实情,但是黄潜善的辩解里都或多或少的带着官家,一句话,官家和你说的也有关系,你拿这个处置我,这么不把官家一起处置了。
萧州知道这么没意义的扯皮是治不了黄相公的罪,他微微一笑,是时候打出王炸了。
要知道他萧官家刚知道这个王炸之时,也是欣喜若狂啊,甚至想不顾官家的体面,在这老君殿中裸奔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