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宴初这句话说的就像,他们真的是寻常的夫妻一样。
沈眠低垂着眼,眼睫像蝶翼颤动,思忖着。
他们如今只是协议夫妻,“妻子”这个位置,不完全算是她。
至少现在不是。
她还是觉得等会吃完早餐,有必要和他谈一谈。
餐桌中间部分有恒温餐板,所以早餐温度依旧是恰到好处的温热的。
柑橘华夫饼被她留着餐后甜点最后享用,橘子的清甜非常的解腻。
谈宴初的厨艺确实不错,简直是宝藏男孩。
每一道菜她都爱的不行。
只是不知道他清晨得多早起来准备这些。
今天下午还得去发布会不是,怎么还有空闲呢。
谈宴初见她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等两人用完早餐,沈眠才开口道:
“谈宴初,我有话跟你说。”
谈宴初嗯了声,看着她,“你说。”
“你是不是忘记我们是协议婚姻?”
他闻言微微错愕,扬着的唇角不自觉垂了下来,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
为什么提起这个呢?
他下意识的去想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好。
眸色顷刻间如深潭晦暗不明,放在餐桌上修长冷白的手,青筋嶙峋隐隐凸现。
没有方才一丝的慵懒松弛感。
心中有根弦一下子就被拉紧。
沈眠轻叹一口气,开口道:“你总是说这样的话,会让我误会我们真的……就是寻常的夫妻。”
谈宴初闻言蹙了蹙眉。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是说他餐前说的那句话。
他敛着眸色,金丝眼镜下的目色让人看不清,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沈眠。”
但若是仔细听,能听出他的嗓音竟有一丝轻颤。
沈眠定定的看着他。
他接着道:“你忘了吗?我当初说过的。”
“什么?”她有些疑惑。
他深邃的眸光与她对视,依旧是猜不透她。
真的忘了?还是说不愿意?
他开口道:
“我当初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不是协议结婚,在邮轮上……还有拿协议给你的那晚,我也都提过的……你是不是忘了?”
本就磁沉的声音逐渐走向低靡,还有一丝不该有的委屈感。
沈眠确实是忘了,经他这么说才想起来。
这种情景,怎么反而像她的不对了。
经过反转怎么变得她就像个渣女。
邮轮上那次确实是她忘记他说过的。
但那晚在房间门口,他只是说“当初说的话算数”。
她那时没想起来,后来因为画漫画,就也没放在心上。
但这也怪不得她。
如今他既然这么说,意思是他想打破协议的界限吗?
真正的婚姻应该是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
就像沈父沈母那样。
细数这些日子里,他确实对她挺不错。
但她不认为这是因为爱她,最多只是这一点点荷尔蒙作祟下的好感。
以前他们俩,并不熟。
但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却是一步步自愿走进他的泥沼里。
沈眠紧咬着唇,杏眸眯了眯。
她双手放在自己腿上。
手指不自觉攥得紧紧的,指甲陷入皮肉指尖。
疼而不自知。
她抬眸看着他,“你是想和我真的结婚吗?为什么呢?”
只是一点点的好感,她想她也会接受。
如今这种境地之下,他们是真真正正的领了证的。
如果他也喜欢她,一点点喜欢她,接下来他们还有很长的日子慢慢来。
毕竟就连她如今,也不敢确定自己对他的喜欢有几分。
谈宴初听她问出这句话,心底像被掷入石子,激起层层的涟漪。
这不失是一个很好和她沟通的机会。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
把握住。
必须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饶是在别人眼中无所不及的男人,此刻竟也产生一丝慌张。
他也怕被她拒绝。
可抵挡不住想和她全盘托出,心底在肆意的喧嚣纷争。
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他像得了短暂的失语症,缓了好一会,才低哑吐出一句:
“其实从一开始和你结婚,我就没想过离婚。”
沈眠:“!”
她震惊的瞳孔微睁,攥着的手心倏尔松开一瞬,却又立刻拢紧。
她追问道:“理由呢?”
谈宴初喉结咽了咽,抬手将他鼻梁上的眼镜拿了下来,小心翼翼放置在桌上。
沈眠视线追随着他长指的动作移动,那是她送他的墨镜。
他今天又戴着了。
仿佛有一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就差临门一脚。
他组织了下语言,从容不迫道:
“你也知道我的父母是离异的,我不会也不愿那样,在我这里,领了证,就没有离婚的道理。”
“还有……”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话。
他只瞥了一眼来电提示,是公司小胡的来电。
他没有犹豫,直接将电话挂了。
“是公司的同事。”谈宴初主动朝她解释道。
方才被打断,等他再抬眸看向她时。
他从她的眸底,看到了期待的情绪。
是错觉吗?
不是。
她弯着眉眼,水光的眸子像江南流水般流转,唇角微扬是欣喜的信号。
灼灼看着他,过分炙热与真挚。
他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动作停滞。
可心底像窥探到她的答案。
他一直以为自己读不懂的东西。
像一道难解的数学题,在这一刻得到它唯一的正解。
当下的感觉那时他还不懂。
可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刻若要去被定义,那便是被称之为——得偿所愿。
没等他开口,手机又一次响起。
依旧是那烦人的小胡。
大概率是关于游戏的事情。
沈眠也觉得这个电话不合时宜。
电话信号难道就不能自己学着长大有点眼力见吗?
可想到今天都要发布会了,他昨天下午却早早回家来种花,确实有点耽误正事。
她迟疑着开口,“要不你先接吧?正事要紧。”
谈宴初听她这么说犹豫了会,还是接通了电话。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已经想好给小胡安排祭天剧本。
电话接通,确实是游戏的事,情况也确实紧急棘手。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方才和她在一起时柔和的气场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冷厉得不行的低气压。
沈眠看着他,方才期待的情绪慢慢收敛,回过神来却是莫名的紧张。
过了几分钟他挂了电话,抬手拧了拧眉心。
他开口道:“沈眠,我……”
她打断他的话,“很紧急的事吗?是游戏的问题吗?是不是跟下午的发布会有关?”
他被她问得愣了愣,机械性的朝她颔首。
“那你先去解决吧!有什么话今晚再说!”
语气果断得像是一点不带给反驳的。
谈宴初听她这么说,垂眸敛了敛神色。
新游戏有一段代码突然出现了不兼容的状况,恰好那部分是核心段,因为被加了密,破译编辑得谈宴初的密钥。
“那下午我来接你。”
他从餐椅起身,目光定定注视着她几秒,临走前开口道:“那你在家等我?”
沈眠轻轻嗯了声。
等谈宴初走后,沈眠却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没有准备好。
答案呼之欲出,还是不自觉的有点紧张。
虽然有点搞心态,不过还是今晚再说吧。
饭后沈眠将向日葵修剪插在花瓶里,放在窗边上,清晨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它们的身上,每一朵向日葵都像在和她展颜欢笑。
她牵着猪咪准备出去遛一遛消消食。
王阿姨跟李叔正好在院子里。
沈眠听到王阿姨对李叔说,
“今天少爷四五点就起来做早餐了,这小夫妻真的是恩爱的不行的嘞。”
沈眠愣了愣,四五点?
这也太早了吧。
比公鸡打鸣还早。
李叔附和着,“是啊是啊。”
王阿姨说着不动声色瞥了瞥身后的沈眠,装作没察觉她出现。
李叔拿着浇水桶准备浇水,被王阿姨阻止,“S-T-O-P!今早少爷已经亲自浇过了!”
李叔动作停下,“啊,少爷真是有心了。”
李叔侧了侧身子,像是才看到沈眠,“哎哟,少夫人是带猪咪出来晒太阳呀?”
猪咪平时是李叔带的多,闻言立刻在院子绕着圈圈欢腾的在石子路上跑了起来。
真是一只傻傻又可爱的修勾勾。
沈眠笑了笑应道:“是呀,没事出来晒晒太阳。”
她也想像谈宴初送的向日葵一样,也晒晒太阳。
王阿姨脸上带着笑,看着满园的芬芳,“少爷真的是有心,给少夫人种满了满园的鲜花。”
王阿姨朝李叔使了使眼色,助攻+1。
李叔不甘示弱,“是呀是呀,早上谈璟小少爷在上学路上还说,少爷特意买的济州柑橘,是给少夫人做甜点用的。”
李叔欣慰笑笑,促进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人人有责。
虽然在他眼里已经小夫妻够黏糊,但他不介意更黏糊一点。
沈眠笑了笑,没有像早上王阿姨对她说谈宴初喜欢她时那么惊讶。
不过一顿早餐的时间,人的心态怎么就能变得这么快。
她看着满园的花,突然想起一段话。
会有很多人给你买花,但种花的人很少。
沈父为沈母种满了满园的玛格丽特王妃。
而谈宴初,会是她的那个他吗?
她心底隐隐再次躁动。
像感知到那只平凡的蝴蝶在亚马逊轻轻扇动翅膀,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涛骇浪。
她越发的期待起来,他要和她说的话。
他会怎么说,又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