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生趴在巨鹿背上,一路过城穿镇,天上还有一只罩着薄薄金光的蓝青色的巨鸟一直在她上空盘旋。一路上众人欢呼,投以粮与金石,吓的坦生把头埋进巨鹿背上,巨鹿几乎踩着花,金,粮在前进的…坦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他们拥挤在一起,开心到哭泣,却能恰好的让出一条通道让坦生过去。青麟侯,地蜥掌权时,守卫大地的四方天祥中威名最甚的一个,他护佑万民,受万民爱戴与信任,他轰然而逝是所有人的遗憾。如今青麟侯之位重启后继有人,万民喜不自胜,归根结底是对上一代青麟侯的怀念和对现任青麟侯的期许,可坦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知如何护众生?万民如此好意,坦生自然受之有愧。
巨鹿与青鸟一直护送他至沧容城的青麟侯府。之后它们就各自返回了。侯府内外井然有序的站着很多黑甲士兵,他们齐刷刷的冲着大声坦生喊了一句:“恭迎青麟侯归府。”声音大的震天响,坦生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这侯府荒废许久,漆黑的宅院蒙上一层白色的灰,围墙塌了几尺,又几株紫白色牵牛从缺口里爬出来,开的正盛,里面的堂屋更是简陋至极,门板都歪了。堂屋后面还有两个像百足虫似的的高楼……
坦生原来在学校的住处也十分简陋,一人住的窄小房间,高高的水泥围墙,屋顶有一根细线吊着一盏发着白光的球灯。但这侯府好似简单又复杂……她迟疑的走进门,高高的门槛绊了她一下,她一下滚进了院子,黑甲士兵赶忙扶她起来。黑甲士兵的手戴着黑色铁皮手套像铁钳一样冰冷沉重。
“大人,我们都是你的兵,皆听你差遣。”扶她的士兵边说边把士兵名册递给她。他们都整齐站着目光灼灼,期待着这位青麟侯也如上一代一样,引领着守护着一个盛世。
坦生接过名册,心虚的扫视众人一眼后匆匆的跑进堂屋,堂屋里空空如也,黑色的石板地,黑色的房梁,黑色的顶梁柱…简陋的找不出一丝多余的东西。这里的任何东西随便拿走一样,房子就会塌掉…
“这堂屋是大人的会客处,也是大人的卧房。”一名黑甲士兵抱着一个竹席子交给她,坦生没着急接,反而翻名册找眼前这个士兵的名字。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外面的士兵一眼…他们长的都一样啊……
眼前的黑甲士兵贴心的给她指了指:“此处记录的是属下的名字,春息。”
“哦…”坦生尴尬的合上名册,接过席子。好在千年前和千年后所用的文字是一样的,她不至于连字都不认识。
“大人新任,青鸟已昭告天下,不日便会有人来送贺礼。”
“贺礼……不必了吧…”坦生心虚着,她谁都不认识,又不知此处习俗…只能找借口出去避一避了,“那个…我近日有事,不能在府里,别让那些送礼的来了…”
“青麟侯继任,可喜可贺的大事,天下万民以后要仰仗您的,连真皇都得仰仗您,送您点礼物不是应该的吗?”这时从门外笑着走进来一个人,他笑的明媚,青春之态,是那个让她糊里糊涂做了青麟侯的男人。
众士兵都对他抱拳行礼,看来此人身份不浅,士兵都认识他…这里除了坦生,他们都互相认识…
“大人,我来看你了。”他踏进堂屋,在坦生身边的黑甲士兵退了出去。
坦生凑近他小声说:“你玩的是不是太大了,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是凡夫俗子,青麟侯我这辈子做不了下辈子也做不了!我就是想活着,混口饱饭,你甚至告诉我在哪里要饭能吃饱都行,为什么要给我戴上这样的身份?”
雨盈樽啧啧叹道:“还没做就说自己不行?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你能在这说明你就该在这,你可是同青鸟一样的祥瑞。”
“我不行,我没长 安天下的脑袋。”坦生自暴自弃,说到底她懒,不想身上担负太多职责,她只想要从前没有过的吃喝玩乐。
“有我呢,你紧张什么?你就算是朽木,也有存在的意义。现在此刻,你应该做的是冷静面对眼前的事实,你就是青麟侯,并且,你有能力安天下。”
坦生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你这人喜欢把人丢在漩涡里,你再丢进来一根绳子,牵着别人走。”
“你看,你不是挺聪明的吗?”他笑着摸了摸坦生的脑袋,而后大声说:“大人的藏宝室要添新宝,我来挑一件。能做青麟侯者,古往今来都是祥瑞之人,一身祥瑞之气,天下人都心向往之。侯府藏过的宝物更是无价,我做侯府的买卖稳赚不赔。”
“你是干嘛的?”
他整了整衣裳正式的跟坦生介绍自己:“在下雨盈尊,一位商人,与侯府有诸多交易,与上一代青麟侯十分交好,我买走了侯府的很多宝物,也与侯府分享很多财富。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关系也会十分交好。”他岂止是商人,雨盈尊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是人人皆知的巨富,他不光生意的做得好,也在江湖上颇负盛名(慷慨解囊,渡人危机,不求回报,多少人因此对他感恩戴德,可雨盈樽觉得没什么,他单纯的就是钱多……他存于世间已超过百年,没人觉得奇怪,在百年前,人妖未分界时,几乎每个人都能活过百年的,只是战乱停止人妖分界后,人界之人仿佛少了一口气一般,活过百年变成了很难的事)。
“商人…”坦生思考着,老师说过,只是旧时代存在的职业,坦生存在的时代已经没有商人了。因为资源紧缺,人们的生活与生命资源都统一匹配,管理者统一管理,不需要有商人这一环了。商人是会赚钱的,而钱也是旧时代的东西…可以换来安逸的生活…坦生时代生活算安逸吧,像被上好弦的木偶,走在一条直线上。
“你很有钱?”
雨盈尊骄傲的仰着脸说:“当然。”
“我看看,钱是什么样的?”坦生向他伸过去去,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雨盈尊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织云纹钱袋放到她摊开的手心里:“你这样的要钱的方式我还第一次见。”
他这一身立领白色棉袍也同这钱袋的布料一样,柔滑如水,托在手里仿佛要从手指缝里流下去了…这白色一点都不呆板,人动或风动时,它都如同附着涟漪,它虽白,但白的像光会驱散所有的颜色。他披着的这件黑色半身小披风,也十分好看,与坦生黑袄的布料是一致的,黑的像墨,其中织的云纹却时不时能泛出淡淡的白光。
坦生把沉甸甸的钱袋抽绳松开,拿出一枚沉甸甸的金色钱币,钱币和手心一样大,实心圆形,上面浮雕着赤真二字,仔细看这两个字,是由大小高低不同的金点焊组成的,看不出来,须得用手仔细的摸,才能感受到它其中的凹凸不平。
雨盈尊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钱币,不过他那个是陶土做的,更重,他拿着钱币,大拇指轻轻的在赤真二字上刮动,一脸分享欲:“你不觉得这个声音很好听吗?”
“有声音吗?我怎么听不到?”坦生一脸疑惑,她刮了刮自己手上的钱币,确有声音,像许多充满气的金箔陆续爆开的声音…气流声,金属声…坦生把它放在耳边,仔仔细细的听……
“这个有声音,你那个我真的没听见。”
“无妨。”他收起自己的钱币,嘴里喃喃道,“听不到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