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血缘亲近的亲人,这么多年却一直都没见过,对于一会要见的嫡亲祖母,陆承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曾经的他无比渴望拥有亲人,在他孤苦伶仃的时候,他找到岳母一家,岳母一家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温暖,让他知道什么叫家的温暖。
现在他有家有妻,内心不再孤寂,这时候他又该如何去接受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祖母。
陆承泽戴着面具,陆离看不清他的表情,想着少主头一回见到老夫人,难免心里紧张,便出言宽慰道:“少主,老夫人是个令人佩服的人,你待会见了就知道了,她是你的祖母,会不留余力的帮你的。”
“嗯。”陆承泽低低应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他这位祖母会帮他,他的父亲是她的亲儿子,亲儿子死因有问题,一个母亲怎么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陆承泽此时想的是,也不知道他祖母是个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毕竟他以后肯定要奉养这位老人。
若是性子好,容易相处还好说,万一是个喜欢找事的,或是看不起清荷一家平民出身,给清荷难堪,那他只有让老太太自己独居了。
毕竟他不可能为了祖母不管妻子一家,论起感情来,即便那是他的亲祖母,在他心中的份量可远远不及岳母一家。
“老夫人,到了。”马车停在一座酒楼外,百合先行下了马车,立在车厢边,等着扶顾氏下马车。
百合一家子都是陆家大房的人,也是顾氏信得过的人,所以今天出门,顾氏也把她带了出来,说的是跟老姐妹踏青,身边不带丫鬟说不过去。
顾氏听说到了,也不用人扶,自己利索地下了马车。
旁边有人看见老太太头发花白,还不用人扶自己下马车,惊奇地瞪大眼睛。
京城的那些夫人小姐谁不是走路都像柳枝一般,娇娇柔柔的,那些老太太更是更不得走路都要人抬着走,怎么这老太太手脚这么利落。
有老京城人虚着眼看了看,认出是定北侯府的老夫人,感叹道:“原来是这位女中豪杰,怪不得不同于其他人。”
那吃惊的年轻人,听得这话,问道:“老人家,刚才那是谁,我瞧着比一般的老夫人更加果决英气。”
老人笑道:“你这小子眼力还不错,那是定北侯府的老夫人,从前和老定北侯一块上过战场的,自然是有些不同的。”
“不过这位老夫人是个命苦的,好些年没见她出来过了。”
那年轻人听出这里头有故事,还想再继续打听,老人却是不想再说,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转身走了。
下了车,杨嬷嬷对车夫和护卫道:“你们去前头的茶摊上吃茶等着,老夫人从前和老侯爷常来这家酒楼,今日难得路过这里,老夫人想上去坐坐。”
老夫人很少出门,护卫们摸不清楚老夫人的脾气,对他们来说只要老夫人安全,别的都不重要。
既然老夫人让他们边吃茶边等,他们就听老夫人的。
“百合,你在门口守着,杨嬷嬷随我进去。”走到门口,顾氏安排百合守在门口,以防有人跟踪偷听。
门缓缓被打开,顾氏一眼便望见了坐在桌边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下巴和嘴,这样看着,顾氏看不出年轻男子和儿子长得哪里像。
血缘是奇妙的,即便看不出和儿子有哪里像,顾氏还是盯着年轻男子,涌出了泪。
陆承泽原本是抱着谈判和审视的心理来见人的,此刻见老太太老态横生,头发白了大半,眼里还包着泪花,心瞬间软了下来。
他忍住心中的酸涩,起身道:“辛苦您来这一趟,请坐。”
“哎,好,孩子,你也坐。”顾氏坐在了陆承泽对面,这个位置能好好看看她一直盼着的孙子。
没有叫祖母,也没有情绪外露的相认,杨嬷嬷替主子感到难过,本想说什么,却见陆离对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别说。
顾氏原本也没奢望孙子见她第一面就会叫她祖母,这孩子本该是在侯府里精心培养着长大,是她害他吃尽了苦头。
若不是她当年失了理智,那样对待二儿子,二儿子也不会心灰意冷在外娶妻生子,连消息都不给她送一个。
她这个祖母有愧在先,孩子怨她恨她都是正常的。
况且这孩子冷静自持,不因为她的身份来巴结她,顾氏反而觉得很高兴,这说明这孩子有骨气,是个真正的好男儿。
时间有限,眼下还不是谈亲情聊感动的时候,顾氏想得明白,现在孙子对她没有感情,可以说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等孙子回了侯府,她再慢慢补偿她,这会还是商量接下来的安排最重要。
“孩子,你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我都听你的。”顾氏的声音隐隐颤抖,可以听出她的心情很激动。
陆承泽避开了顾氏的眼神,那里头的感情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垂目盯着桌上的茶水:“我打算明日进宫面见圣上,只要圣上认可,其他人说什么都可以忽略不计。”
直接面圣倒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只是顾氏还是担心:“孩子,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定北侯府不同于其他世家,自太祖以来,定北侯府中的子弟代代在军中都有较好的成绩,可以说军中对定北侯府的人格外崇拜。”
“圣上也许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你。承认你是定北侯府的人,你就有资格继承侯府的爵位,万一是有心人冒充,对禹国的危险不容小觑,你爹……他有留给你什么信物吗?”
“有,我也是年前才知道,爹给好几位将军都留了书信,以备不时之需,我爹留给我的旧物里,也有不少圣上曾经赐给他的物品。”
陆承泽说着顿了一瞬,随后拿下面具:“圣上如果还记得我爹,他见了我便会相信的,再加上那些证据和老夫人你的证明,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
从陆承泽取下面具的那一刻,顾氏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这额头,这眉眼活脱脱就是安儿的翻版。
骤然间见到陆承泽的脸,杨嬷嬷悲痛不已,再不顾不得主仆尊卑,冲到顾氏身边,紧紧握着顾氏的手:“老夫人,这就是二少爷的孩子,是孙少爷,没错的,你看孙少爷的脸和二少爷长得一模一样。”
杨嬷嬷一直跟在顾氏身边,可以说是带着陆思平和陆思安两位少爷长大的,对两位少爷的感情,跟自家孩子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