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山川田野间秋风轻拂,将夏日的最后一股热浪远远赶走。
京城郊外的农庄里,该收的庄稼已经都收了,诺大的一片地,只剩下一块红薯地没挖。
苗不离弯腰看了看红薯藤,对跟在身边的老伙计姚水生道:“前几日下了雨,这两日天晴了些,地里的土不干不湿,正是好挖的时候,明日就开挖吧。”
“老爷,明日可要请其他大人来看看。”其他几位农官向来看不起自家老爷,老爱找茬。
若是不让他们亲眼得见,回头又不知道要编出什么话来。
苗不离微微点头:“这是民生大事,需要他们一同见证,就请张大人和杨大人吧。还有三皇子府上的何管家,都一并请来。”
姚水生一一记下,想着等会回府就安排他儿子姚立去送信。
自家老爷为了这些红薯,在王家庄足足待了半年时间,路上又吃尽了长途跋涉的苦楚,回到京中更是亲自下地干活。
这段时间下来,人都瘦成竹杆了,若是明日的结果不尽人意,该怎么办哟?
姚水生自己琢磨了一会,还是决定担忧不已:“老爷,要不我先挖两窝出来看看?要是结果不好,咱们也能早做打算。”
不是姚水生不相信周家人,实在是好多人都等着看他家老爷的笑话,他不得不谨慎些。
他家老爷的官职本就低,这次出了差错,恐怕在京城也待不下去了。
不用姚水生多说,苗不离一听就明白了老仆的担忧,他沉吟片刻,拿起一旁的锄头:“也好,让我俩先瞧瞧结果到底如何。”
苗不离说完,便将锄头举起,又重重落下,带出一块泥,以及两个大个头的红薯。
姚水生一直注意着地上,红薯从地里显露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瞧见了,惊喜喊道:“老爷,周家教的法子有用,红薯的个头比往年的大不少。”
苗不离当然也看见了,他脸上露出笑容,暂时忍着没说话。
举着锄头又挖了两锄头,直到将整株红薯都挖出来,才放下锄头,蹲下身子,拿起新鲜出土了红薯看。
“好,好啊,一个顶俩,咱们禹国的百姓不用饿肚子了!”苗不离高兴地嚷起来。
在周家看到那么大个的红薯时,他只是觉得惊讶,自己亲手挖出感觉又不一样,像是某种希望在他手底下诞生了。
发自内心的激动,让苗不离双手微颤,脸上的皱纹里填满欢喜,双眼神采熠熠,每根头发都向外散发着喜悦。
姚水生哽咽着向苗不离道喜,他家老爷要熬出头了。
可惜三皇子不在京城,不然让三皇子亲眼见到红薯的产量,他家老爷以后也算是在三皇子面前挂上了名号。
因为亲眼见证过令人惊艳的结果,主仆家心里一下便踏实了,只等着明日惊掉别人的下巴。
次日上午,苗不离和姚水生早早等在农庄门口,来的都是比他官大的,不容他出错。
苗不离邀请了三人,来得最早的居然是三皇子府上的何管家。
这是三皇子自己的农庄,何管家对这里很熟悉,他一下马车就看见等在门口的苗不离。
心里对苗不离的恭敬感到很满意,他是三皇子的人,苗不离对他都如此上心,这说明他把三皇子看得更重。
三皇子不在,临走之前特意叮嘱过他,要时刻关注红薯的事,因此何管家昨日接到消息,便把其他的事都推了,专门腾出时间来农庄。
苗不离主仆看见何管家下了马车,立即迎上前去:“何管家,你事多务杂,还能抽出时间过来,真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都是为主子爷办事的,苗大人不必客气。”苗不离是自家主子爷看顾的人,何管家当然把他也归为自己人。
农庄处于京郊,周围山多树多,何管家和苗不离沐浴着秋日的阳光,站在农庄门口聊了一会。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高,苗不离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苗大人,可是还有什么人没到?”何管家心知苗不离不会只请他一人,此等事,应当还有户部的其他官员在才合理。
苗不离望了望农庄外的路,没瞧见有动静,心里来了气:“算了,既然他们不来,咱们就不等了,何管家,里面请。”
何管家能在皇子府混出头,也是个成精的人,他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外乎就是看不起苗大人,接到了消息迟迟不来,摆明是没把苗大人放在眼里。
这些人怕是忘了,苗大人如今是在替三皇子办差,红薯的事圣上全权交给了三皇子,想来这些人也没把三皇子放在眼里。
何管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记上了一笔,想着待会回去让人打听打听,苗大人请的是哪些人,胆子居然这么大。
人没来齐也无所谓,苗不离兴奋得向何管家展示着成果。
何管家亲眼见到一个个大个头的红薯出土,面上也跟着激动起来,就是不用比较,他也能清楚地算出红薯的产量,他们家主子立大功了!
他看着苗不离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捧着一个个红薯,小心地搓着上头的泥巴,心里对这个小农官的印象更好了。
农庄外,与苗不离同为农官的张景岳和杨元峰两人,下了马车就开始抱怨,大早上就要出发,来这么偏僻的京郊处,这个苗不离就是没事找事。
这两人虽也是农官,但他们家中有钱,做农官其实就是有个官职能拿出手,说出去好听,两人实际上对农事的了解,连皮毛都算不上。
苗不离和何管家一心都在红薯地里,门口没人等着,张景岳和杨元峰两人只好自己进了农庄,并找了个下人带路,一路到了红薯地。
走到红薯地边,两人对地上的红薯视而不见,反倒是埋怨地里的泥弄脏了鞋。
张景岳看着苗不离,冲着他劈头盖脸一顿嘲讽:“苗大人如今好威风,派人请我们过来,门口连个引路的人都没留,你这架子也端得太高了。”
“哼,别以为三皇子让你弄什么红薯,你就自以为搭上了三皇子的船,京城谁人不知,圣上最疼太子殿下,你攀上三皇子又有何用?狗仗人势的东西。”比起张景岳,杨元峰更加目中无人。
姚水生几次想开口回嘴,是他家老爷不等他们吗,分明是这两人自己来得太晚,等到快中午了才到这里。
他心中愤恨不平,最终也还是忍了下来,这两人都有关系,他自己出了事没关系,他不能给他家老爷惹恼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