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庄另一处略显荒凉的坟头,陆承泽也正给爹娘上香烧纸。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跪在坟前,默默烧着纸,直到临走前才对着两座坟头,低低出声:“爹娘,我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若爹真是被人害死的,我会替爹娘报仇的。”
陆承泽说完,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将熄灭的灰烬吹上半空,那团灰烬在陆承泽头顶,盘旋了一阵,而后渐渐随风飘散。
周家一行人回来后,孙同和唐平跟陆承泽提了要回离开的事。
虽然很不舍,很喜欢这里,可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已经在别人家过了年,再待下去就太不知趣了,况且,孙同惦记他娘,他离开了好几年,想早些回去看看他娘过得怎么样。
唐平很喜欢王家庄,哪怕他只在这里住了两天,却已经不想离开,但他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孙同都走了,他留下来像什么样子。
想到接下来,他又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日子,唐平心里难受极了。
陆承泽最懂唐平的想法,他从前也是那样,当一个孤寂的人尝到温暖的滋味,想要再抽身离开,实在是很难。
走到唐平身侧,陆承泽先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两人道:“昨日清荷跟我说,想顾你俩做护卫,让我问问你们愿不愿意,你们俩的意思呢?要留下吗?”
“愿意,愿意,我愿意,校尉,我一百个愿意,嘿嘿。”陆承泽话音刚落,唐平急急开口,深怕晚一点周家就改主意了。
刚才还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这会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唐平是愿意,孙同却是有些黯然:“校尉,我不能留下,我知道你们是想帮我和唐平,若我是独身一人,这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我放不下我娘。”
“娘养我长大,我得给我娘养老,我家中兄嫂不是能靠得住的人,我不放心我娘一直跟着他们,这次会回去,就是准备把我娘接到我身边养老的。”
“这有何难?孙大哥放不下家中母亲,把大娘接过来跟着你一起住不就好了。”清荷刚给元宵喂完蛋羹,一出来就听见孙同的话,忍不住出了声。
孙同与唐平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个个都为国家出过力,如今负伤而退,他们本就应该得到最基本生活保障。
但如今的朝廷没有那么完善的制度,这些人受了伤,只能拿点钱回乡继续种地。
让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回乡和普通农家汉子一样,整天挖地砍柴,实在是一种人才浪费。
她既然碰见了,就不会放过这些现成的人才。
当今这个时代,当兵的大多数都是穷苦出身,会去当兵,也是因为生活困窘。
他们如今离开战场,图的也就是个安居乐业的生活,这一点她能帮他们做到。
她给他们提供安稳的生活,他们为她看家护院,护送货物,大家各取所需,这本就是件双赢的事。
听清荷说能让他带着他娘一起搬过来,孙同特别开心,不过没一会,他又黯然垂下头。
周姑娘会愿意留下他们,恐怕是不知道他们都是带伤的人,孙同不想欺骗善心的人,便咬牙说出了自己的伤。
他和唐平不同,唐平只是右腿有些瘸,跑不了太快,日常的生活并没什么影响。
他是左手受了伤,看着没什么问题,实际上左手不能提拿太重的东西,其实跟个残废差不多。
“孙大哥,你不必妄自菲薄,你们都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人,即便是只剩一只手,也不是常人能比的。”孙同和唐平的情况,陆承泽跟她说过,清荷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为了安孙同的心,她继续道:“孙大哥只管回去接大娘过来,等回头,我再盖几间房子,你和唐平也算在王家庄安家了。”
孙同被清荷的话惊住,也有可能是高兴得傻了,还给他们盖房子?
唐平也是喜得不知所措,只一个劲儿地跟清荷道谢,雇他们做工不说,还给他们盖房子,这也太好了。
有了清荷提供的活计和房屋,孙同再没有后顾之忧,片刻都等不得,只想着快些回去接他娘过来。
这个村子这么好,路上铺的是青石板,又漂亮又平整,他娘出来走动也不怕摔跤。
周家的人也很好,娘平日里还能跟李奶奶和金婆婆说说话,她在这里一定会过得很开心。
唐平光棍一条,没有家人又没地方去,就还是继续住在陆家,等着年后上工。
不过他是个勤快人,自从答应到周家做工后,眼里哪儿哪儿都是活,劈柴,挑水,洗牛圈,样样都抢着做,弄得韩忠都找不到活干了。
大年初三这天,清荷家迎来了另一件大喜事。
年前那会,韩忠和杨九娘到主家面前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李氏想着过年热闹,家里人齐全,就把他俩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三。
大年初一要祭祖,大年初二许多妇人都要回娘家,初三就正合适。
韩忠和杨九娘两人都是周家的人,因此这酒席就在清荷家的院子里办。
杨九娘原本说不用太麻烦,就由他们出钱,买些菜买些肉回来,张罗出桌饭菜,一家人吃顿饭热闹热闹就成。
清荷不同意,杨九娘头一回嫁的不是良人,遭了许多罪,这一回嫁给韩忠,怎么也要有个正经的仪式。
当作新的开始,给自己一个好兆头。
韩忠听自家姑娘这么一说,觉得也对,他是真心喜欢杨九娘,想娶她好好过一辈子,成亲的大事不能随随便便糊弄。
于是他拿了钱出来,买了红布和喜字,将家里好好布置了一番。
过年才新帖了春联和窗花,如今又挂上了红布,贴上了喜字,清荷家的院子看起来那叫一个喜庆。
本来清荷想出钱给他们办喜事的,韩忠不让。
他这次去府城办差,回来的时候,东家发了他一百两银子的赏银,还有他平日里的月银,也都攒着没用,他一点也不缺钱。
既然是韩忠自己的喜事,他花钱办酒席也是合情合理,清荷便没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