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奎家离王家庄不算太远,他到家的时候,家中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孟奎还以为他娘已经睡了。
他放轻了脚步,进了自家院子,刚刚打开门,就见他娘孟氏披着衣裳,举着油灯从房里走出来。
“奎子,咋这会才回来啊?娘跟你说过,赶夜路不安全,实在没时间不回来也成,县里离得远,你跑来跑去的,身体受不住。”
孟奎赶了路,身上还带着寒气,不敢太靠近孟氏。
立在她对面,把身上包袱卸下来,才道:“没事的,娘,我下午就到镇上了,就是帮陆哥带了点东西回去,耽搁了些时间。”
孟奎口中的陆哥,孟氏知道是谁,那也是个好小伙子,平时总听孟奎说,那小伙子很照顾他。
前一段时间,儿子跟着他打猎,还挣了不少钱。
有了那些钱,她换了药,如今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对他们家来说,那就是有恩的人,儿子帮点小忙也是应当的。
孟氏不再继续说这个话茬,而是细细打量起孟奎来。
自从孟奎去了县里,一个多月才能回来一次,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心里自然惦记得慌。
趁着儿子回来,多看一眼是一眼。
孟奎回来只有两日时间,在家的日子,他寸步不离地陪在孟氏身边。
走的那天早上,他心里不放心,叮嘱他娘一遍又一遍:“娘,有啥事你去找舅舅舅母,我给了舅母半两银子,家里挑水劈柴的活,让她叫大表哥来做,你千万别自己逞能啊。”
“好,我记着了,就是我不说,你大表哥也每天都来,你放心当差。”不过是些挑水劈柴的活,哪里用得了半两银子,儿子这是在还人情。
要不是兄嫂的帮衬,他们母子也活不到今天,儿子懂知恩图报,孟氏心里别提多欣慰。
平阳县后衙,宋县令一脸遗憾地看着眼前挺拔如松的少年:“小泽,你真决定要回镇上去?就留在县衙继续帮我不好吗?”
“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我志不在此。”面对宋县令挽留,陆承泽显得很平静,他早就想好了,不会轻易改变决定。
“哎,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清荷妹子一家,可在我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事,你成亲后,把她接到县里来也是一样的。”宋县里极力游说着。
“宋哥。”
陆承泽顿了一瞬,而后目光变得幽暗:“我自幼父母双亡,经历十年寄人篱下,两年多四海为家,漂泊无定的日子。”
“直到与清荷定了亲,我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吾心安处即是家,我好不容易有了家,我不愿离她太远。”
好好一个能力出众的少年,竟是个情种,宋县令一脸心痛。
这一刻他好似忘记了,他自己当年为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做出了怎样牺牲。
陆承泽一叫他宋哥,跟他交心,宋县令便拿他没辙。
无奈之下,只得顺了他的意:“你想回去也行,不过你得帮我把县衙的事理顺了再走,若是有一天你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我这里永远欢迎你。”
“好,多谢大人。”陆承泽真心实意向宋县令道了谢。
他只是提前跟宋县令说好,并不意味着他立刻就要走,做事要有始有终。
县衙的大牢里,可还有个大麻烦没有解决。
“大人,今夜可要再去审邓元昌?”
提起邓元昌,宋县令眉头紧皱,伸手按了按眉心,坚定道:“去!如何不去!他若不说,我日日审,夜夜审,看他能抗到几时去。”
当初宋县令找到了邓元昌,又发现了藏在上任县令府中池底的银子,满心以为,这件事情就算是了结了。
却不想是他太过天真,事情根本没这么简单。
藏在池底的银子,宋县令命人搬出来后,清算了一番,只有十五万两。
对比起当初得出来的数,整整少了一半,也就是说还有十五万两银子不翼而飞。
涉及此事的上任县令已死,唯一知道线索的人,就剩大牢里的邓元昌。
考虑到事情重大,宋县令没有将这事宣扬出去,只告诉了陆承泽。
他与陆承泽审了邓元昌许久,奈何邓元昌嘴硬,一个字也不透露。
县衙下衙后,宋县令再次带着陆承泽出现在大牢最靠里的一间牢房。
“邓元昌,今日你还是没有想说的吗?”宋县令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
窝在墙角的邓元昌,浑身脏污不堪,杂乱的头发垂下,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也不知他是没听见,还是不愿回答,宋县令问完后,他动也没动一下。
宋县令继续道:“那十五万两银子,到底去了哪里?我猜你一定没这个胆子自己扣下,银子多半是送给了别人。”
“这个人有能力把银子从县衙悄无声息的弄走,证明此人位高权重,这样的人向来心狠手辣,难道你还盼着他来救你不成?”
也不知是不是陆承泽的错觉,在宋县令说到心狠手辣时,邓元昌明显往墙角缩了缩。
宋县令说完,邓元昌还是沉默,就在陆承泽两人以为今天又是无疾而终时。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墙角传出:“宋大人,你说得对,那人自来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人都敢下杀手,更何况是我,我早该…………”
“不好,他要寻死!”陆承泽听出不对,飞快打开牢房门,冲了进去。
可是,已经晚了。
“早……早该……去……死了。”邓元昌口中涌出大量鲜血,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气绝身亡。
邓元昌咬舌自尽了!
宋县令被这一变故惊出一身冷汗,只是提了提那人,邓元昌便吓得自尽。
挪走银子的人到底是谁?
谁有这样大的权势,叫邓元昌宁愿死也不敢透露半分信息。
是皇家的人,还是那几位手握重权之人,宋县令一时理不出头绪。
他离开京城已久,对京中局势不甚清楚,便是猜,也没个准确的方向能猜。
他唯一能明白的是,此事应当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