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半个月后,赵东来从县城里回来给叔爷做寿。
吃过午饭,赵东来溜达到村里大树底下和村里人聊天,他许久没回村里,想听听村里有啥新鲜事。
树底下坐了一圈村民,或三五个一堆嗑瓜子的,或拿着针线框做针线的。
汉子和妇人们各自一边,既能说话,又不怕惹闲话。
“叫我说啊,周家真是不会想,把个好好的闺女说给陆虎子那个爹娘都死了的孤小子。”
“先头我看万秋娘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还以为她要把闺女嫁到镇上去,谁知道选来选去就挑了个没爹没娘的。”二牛娘边纳鞋底,边跟旁边人讲得唾沫横飞。
周家大房隔壁的桂花婶,也在树底下跟人聊天。
听见这话,当即板起脸:“二牛娘,你说话别那么难听,张口闭口就是没爹没娘。”
“人家周明远家做事可还叫了你家男人的,得了钱就不认人了是吧?别人家闺女定亲碍你啥事了?说了半拉月了还住不了嘴。”
桂花婶跟刘氏关系好,她女儿和清霞两姐妹也交好。
二牛娘和吴秀娟嚼舌根这事她也知道,没听见就罢了,既然她听见了,肯定得说叨几句。
刘氏家里做生意,可从她家买了不少鸡蛋蔬菜,她心里面记着周家的好。
碍着她啥事了?
碍着她家发财了,要是没有陆虎子,说不定她家二牛就能娶到周清荷,娶了周清荷,她家也能去镇上做生意。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
二牛娘心里憋着气,沉着脸:“咋不能说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啥就说啥,关你啥事,你不爱听就把耳朵堵上呗。”
桂花婶停下手中的活,冷哼一声:“虎子又没惹你,你老说人家爹娘是啥意思?尽往别人伤口上撒盐是不是?陆山两口子在的时候,也没少帮咱们村里人,做人还是要积点口德。”
村长家老伴张氏也在,都是村里人,吵来吵去不好。
张氏便起来打圆场:“好了,都别吵了,这儿这么多人在,可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村长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桂花婶顺势坐下,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起家常,不再理会二牛娘。
二牛娘也不想惹张氏生气,当即闭了嘴。
她这些日子天天在村里说周家的事,早有人看不惯,只是这不是自家的事,谁也不想去出头。
这会子桂花婶起了头,哪怕张氏说了叫大家别吵,还是有不少人凑在一堆小声议论。
“死者为大,不管咋说都不应该说已经走了的人,多不尊重。”
“可不是吗?我看呐,二牛他娘是心里不甘,听说她想叫二牛娶清荷那丫头,被挡了回来。”
“她在做梦吧,清荷长得多好看,又有本事,二牛就是头憨牛,老实巴交的,那配得上清荷。”
二牛娘心里本就不忿,凭啥她提了她家二牛和侄儿,万氏话都不接就挡了回来。
在她看来,不管是二牛,还是娘家侄儿都比陆虎子好。
至少她家里人都在,娘家还有三个哥哥,遇上啥事总有人能搭把手,像那种父母都没有的人,只有被欺负的份。
这些人竟然都觉得她家二牛配不上周家丫头!
一股邪火冲上二牛娘心头,她大声嚷道:“陆虎子再好又怎么样?爹娘都死了,听说当初带他走的师傅也死了,说不定就是他命硬,克亲。周家把女儿定给他,也不怕出意外。”
二牛娘吼完,树下静得出奇,大伙都不愿再搭理她,看向她的眼神也带着鄙夷。
因为嫉妒别人,就说别人命硬克亲,也太恶毒了。
赵东来一来就听见二牛娘这话,忍不住出声:“什么乱七八糟的,虎子怎么就克亲了,他如今可是县太爷身边的红人,日日都跟在县太爷身边,你们可别乱说话。”
“啥?陆虎子不是在镇上巡街吗?怎么又是县太爷身边的人了?”村里人好奇,围着赵东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赵东来得意一笑,仿佛陆承泽是他家的人一般:“县里新上任的县太爷,就是镇上从前的书吏,虎子跟县太爷从前那都是称兄道弟的。”
“而且虎子有能耐,帮着县太爷抓了县里的恶势力,现在已经是县里响当当的人物了。
陆虎子是县太爷身边的红人,这个消息叫村里人吃惊不已。
张氏怕村民信了二牛娘的鬼话,一脸严肃地道:“别听二牛娘说的,陆山当年是出了意外走的,陆山媳妇是身子弱,伤心过度没的。”
“而那江师傅,我听说是出门遇到了水匪,受了重伤,哪里能什么都扯到虎子身上。”
大伙纷纷点头,听张氏说出来,确实不是陆虎子命硬。
不仅不命硬克亲,相反是命太好,不声不响地成了县太爷身边的人,谁家小子能这么有出息呀。
二牛娘涨红了脸,哽着一口气,仿佛一只被掐着脖子的公鸡,大气都不敢出。
她刚刚说了啥?
陆虎子又怎么成了县太爷身边的红人了?
她是不是惹祸了?
二牛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了家,她男人李海挑水回来,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二牛娘说的这番话,自然也传入了周家人耳朵里,一向不愿和村民做口舌之争的清荷,听了这些话也忍不住生气。
这个时代信神佛,也有命理八字之说。
二牛娘那番话传出来,若是与陆承泽定亲的是其他人家,指不定就要退亲。
清荷不想去和这些人吵,不代表她就这样放过二牛娘。
她跟家里人说了,以后李海家和吴秀娟家一样,家里什么事都没他们的份。
李海听说了这事后,先是去找周明远说情,周明远没给他好脸色,直接拒绝了。
李海想着再没法去周家挣钱,气得要休了二牛娘,二牛娘哭着喊着不同意。
李二牛也跟着跪下求情,李海看在儿子的面上,才没有休了二牛娘。
只是从那以后,二牛娘在村里的待遇跟吴秀娟一样,人见人躲,大伙都不愿跟她们待在一块。
因为她胡说,弄没了丈夫挣钱的机会,家里丈夫和婆婆看她不顺眼,一不顺心就骂她。
村里人也不搭理她,二牛娘日子过得艰难,好几次躲着哭。
特别是后来见到村里人,跟着周家越过越好,心里更是后悔不已,不该胡乱说话。
吴秀娟一家听说陆承泽跟县太爷搭上关系后,吓得脸都白了。
暗自庆幸那天自己回了娘家,没有凑到树底下去叨叨。
自从赵东来说出陆承泽在县衙的事后,村里人不约而同地不再讨论清荷的亲事。
普通百姓害怕见官,哪怕是发生纠纷争斗,大多也是村长和里正来处理。
周家未来的女婿跟在县太爷身边,对村里人来说是不小的冲击,原先对周家人是羡慕嫉妒居多,现在多了几分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