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呆呆地看着擦掉了画的少年，叫不出他的名字来。
少年最后死在了自己身前，但他忘记了他是怎么死去的。
“你不记得了吗？”少年凑近阿影的耳朵，喃喃细语着，“我是变成了一幅画……”
少年意味不明地笑着，头顶上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消散，他融入了黑暗。
一盏灯光亮起，只照着一个人，那是阿青。
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照着他在梦境里遇见的所有人。
最后一盏照在上一个梦境遇见的女人，她站在所有人的后面，头顶上的灯光最为暗淡。
女人的脸还是看不清楚，只看见她咧着嘴笑着，露出八个洁白的牙齿。
灯光闪了一下，女人消失了。
啪嗒一声，女人的那盏灯熄灭，那白森森的尖牙出现在所有人身后，看不见那张嘴的其他部位，只能看见那两排的牙齿缓缓分离。
阿影看着那张血盆大口，没有发现所有的人都变成了自己的样子。
对面站在聚光灯下的每一个人，是不同年龄段的阿影。
露出的牙齿越来越多，像是鲨鱼也像是巨大的蜗牛……
不知名的恐惧萦绕在心头，梦境诱导着阿影走进那黑洞洞的嘴巴里。
阿影后退一步，所有人都转头盯着他：“走过去……”
阿影抬起脚，发现自己居然想要服从这命令。
阿影看着对面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冷着脸从喉咙里发出抗拒的声音：“滚！”
聚光灯下的人直勾勾地看着阿影，抿着嘴蓄势待发。
阿影同时被那么多个自己看着，更是感觉头皮发麻。
他立刻转身想要藏入黑暗去，虚空的黑暗吞没了呼吸和心跳的声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远处出现了光亮，阿影刹住了脚步，一眼便看见了那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场景……
跑不出去了吗……
阿影不相信，换了个方向继续奔跑。
而他这时忘记了，这是梦境，根本无法按正常的思维去理解。
不知道第几次遇见了那张可怖的巨嘴和密密麻麻的尖牙，阿影没有了退路，聚光灯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不知几张巨嘴围在这里。
最让阿影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阿影站在中间的阴影里，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般，孤独着享受黑暗。
聚光灯照到的不是舞台，只有中间漆黑的圆是梦境的舞台中央。
他们嘴里念念有词，想要通过重复不断的“走到那个嘴里去”让阿影妥协。
自己的模样见多了，突然感觉陌生起来。
阿影觉得，站在聚光灯下的，不是自己，每一个都不像自己。
可本来就不是啊……
阿影被逼到无路可逃，才注意到这些细节，更何况就算他逃走了，他也根本逃不出去。
他要怎么离开？
阿影一时间拿不准主意，他看着前方站着的那么多“人”，和那些漆黑的嘴巴，顺着他们的话，开始离开了他的舞台中央。
世界立刻安静了下来，阿影走过第一个人，瞥了他一眼，想要他消失。
这个想法刚出现，那个人头顶上的聚光灯便关上了，就像是顺从着阿影的想法。
阿影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圆缺出了一块，这只是梦境，他才正视着这件事情。
为何会忘记？阿影不明白，或许和真的做梦一样，在梦里他不会觉得自己做着梦，也不会觉得发生什么事情会很荒唐。
梦境里的事情会随着他的想法而改变，阿影抬头看头顶上的那排牙齿。
这应该是一只只蜗牛，阿影想着，但蜗牛不可能这么大，那么他现在应该变得很小才行。
所有的聚光灯都消失了，阿影眼中的世界在变小，那张巨大的嘴巴开始缩小，世界开始变得光亮起来。
世界在变小，他从高大的绿叶里出现，看见湖泊和山丘，绿树和草坪，看见他出现的人也先是一惊，随后停下行进的步伐，想要多带上一个人后再继续出发。
当眼里看见的事物不再变化，阿影看见自己举着的手上捧着一片绿叶，绿叶上面有一只正在啃食着叶子边缘的蜗牛。
一道阴影遮住了阿影的手，阿影抬起头便看见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女人，她微微俯身看着阿影手上的绿叶，注意到了那个绿叶上的动物：“是只蜗牛啊。”
“嗯……”阿影点头，蹲下来把叶子轻轻放在了草地上。
“踩它一脚。”女人不知是指着地上的绿叶还是绿叶上的蜗牛。
“你来。”阿影让开一步，示意女人自己行动。
“别这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男人，搭上阿影的肩膀，替女人说话道：“这个东西是来吃你的，毕竟只是梦境产物，只能在猎物的梦境里捕食，让它逃出去了就不好了。”
“这和让她踩有什么关系吗？”阿影拉开自己和两个奇怪的陌生人的距离，看着那个自来熟的男人问道。
“没……”女人摆摆手，自己抬脚踩在了叶子的蜗牛身上。
“别看了，这边什么都没有。”男人站在阿影身边，看着他东张西望，也不恼火他刚刚的行为。
阿影确认了这里不再是自己的梦境，虽然不知是在哪里，但可以感觉到并不是正常人的梦境，有点像是之前遇见的共享梦境，却又不大一样。
“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男人向阿影发出邀请，“我们在找最初的那个梦境。”
“……”阿影立刻盯着男人，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只是不清楚对面这些人要找源头做什么。
“要怎么称呼你？”队伍再一次出发，这一次如愿地多了一个人。
“林影。”阿影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一队的人，他们的身上带着背包，有一些还和梦境的气候相反着穿上棉袄，这个队伍看起来格外沉重。
“好吧，阿影你是睡了多久来到这里的？”男人没有给出自己的称呼，而是立刻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准确来说，他根本没睡。
“也对，这种事情谁知道呢。”男人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