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月,阿影终于可以和人正常聊天了,长篇大论可能还是不能完全听懂,正常交流已经没有问题。
这段时间里,抽象龙基本都在睡觉,除了进入水盆和离开水盆,阿影也不能确定这个时候它是醒着的。
“思考,只有思考我们才能生存,我们不能跟外面的傻瓜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听到这里,后面的阿影就不怎么能听懂了。
阿影的三个舍友,安塞,给他看益智视频的,以及利鲁和卡斯基,三人完全就是不知疲惫地发表着自己对福音的批判。就算如此,三人的福音随着时间过去,也越来越大,为此,安塞格外焦虑。
安塞如今对福音把脑袋放肩膀这件事,也没有当初反应激烈了,安塞是矛盾的,他批评福音随时带给人快乐,他同时也开始深陷福音给予的快感。利鲁和卡斯基对福音的讨论,日渐不感兴趣。
又是一次用餐时间,圆台上的表演者从来不换,表演的内容也一成不变。
“有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有一个女随从,她和她说:你穿上制服随我外出。”表演者笑了起来,吃饭的观众们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波笑声停止,表演者继续道:“她们动身不久便刮起了大风,随从的帽子突然被风吹掉,她的头发被吹散,哈哈哈,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哈哈哈哈……”
台上与台下,热烈地鼓掌与欢笑着,利鲁也和他们一样,他的福音已经快有他本人一半大了,安塞和卡斯基也不知为何跟着笑了一会儿。
阿影摸不着头脑,这讲的都哪跟哪啊,还是他还要好好学一阵子才听得懂笑点。
阿影拉了拉安塞的袖子:“你们在笑什么?”
安塞突然凝固了笑容,捂着脑袋撑在桌子上,福音第一次像是有意识的生物一样,自主地转头看向阿影。
“哈哈。”阿影干笑两声,福音才将它那张可怖的脸庞转回去。
阿影被福音那一看,吓得有些发懵,来了半个月,居然在不知不觉里,他对福音的看法已经被潜移默化成丑陋的玩偶。
“从前,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有一位彪悍的女仆人……”台上换了个形容,继续讲着一成不变的笑话,台下不厌其烦,日复一日地笑着。
阿影低下头,默默吃饭,福音,究竟是什么。抽象龙听见了阿影的想法,从睡梦中醒来,蹭了蹭他的脖子,然后再次闭上眼睛,这些它也没办法给出很好的答案,现在它需要养精蓄锐,为后面的旅程做准备,很多东西需要他自己去找到答案。
阿影用手机查询和福音有关的信息,但查出来的只有赞美福音的视频与文章,至于其他的,福音怎么出现、为什么会让人感到快乐、究竟是什么原理一类的,一概不知。
“福音是我们的敌人……”安塞回到宿舍,又开始他的演讲。
“够了!”利鲁猛地一拍床,“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宿舍里难得安静,安塞有些迷茫地坐在床上,利鲁已经被护士叫走,他的床不久也被撤走。
整个医院的环境很压抑,除了手机,没有第二个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员工都很和蔼,所有人以及墙上的海报,都在劝说着“病人们”接受福音的祝福。
根据病人的福音大小的不同,医院里的病人待遇也会有所不同,福音小,则伙食住宿条件都差,而没有福音的人,根本不存在,如果真的有这种人,阿影觉得应该会像他上次进医院来那样被绑住。
“孩子啊,我不清楚你是为何进入医院,我想你一定是被人迫害了……”利鲁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这些天里,阿影总是会在去吃饭的路上遇到各种医生,他们的话语,就跟笑话一样。
“只有刚出生的婴儿才不会得到福音的恩赐,因为婴儿是最幸福的,也是人身上罪孽最深厚的时期。”今天这位来洗脑的讲的还挺有深度,他身上的福音也配合着点头摇头。
医生的洗脑持续输出:“只有福音的祝福才能够洗净我们身上的罪孽,为我们此生带来真正的幸福和快乐……”
“医生……”阿影觉得这个医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语言迷惑性更强,不管如何,笑话依旧是笑话。
抽象龙睡着了,阿影没办法知道别人眼里,他的福音是多大,直觉告诉他,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变,所以医院一直在找人给他洗脑。
“众生皆苦,不是吗?”医生打断他,问道。
阿影压着火气,医生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断他,只有他配合着点头,医生才继续说,这一次也一样:“福音能帮助我们摆脱苦海,接受它,爱戴它,呵护它。我们的笑声是福音接受我们的凭证,它虽然丑陋,却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事物,它别无所求,它用尽一生,只希望它所祝福的人能够得到此生的幸福,明白人生的价值及意义……”
笨重的表演者上台,跌倒在台上,再站起来,再故意倒在台上,直到站在圆台中央,这一次连安塞也开始笑起来。
“孩子啊,你为何不笑?”阿影本来看那么多遍这种表演已经非常厌烦,还有一个传销组织头头在这里给他洗脑,气得饭都干脆不吃了。
“孩子啊,我从未在你的脸上看见过笑容,怎么会有人如此不幸,福音不允许这样的不幸存在……”医生追着阿影的脚步,依旧滔滔不绝。
阿影已经十分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理傻子,但开口依旧带着怒气:“我很好,你不用管。”
“孩子,愿福音依旧爱着你……”医生停下了,叹着气摇头,“我叫罗福,你以后的心理医生。”
安塞和卡斯基也搬往新的住处,房间突然变得很大。
安塞最后是笑着离开的,他极力反抗的话语,是一场笑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对福音的不满,是在掩饰自己已然接受的内心。
(表演者的笑话详见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