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舒瑾萱倒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床后,白芷端来东西伺候她洗漱过了,她笑着和丫头们说了几句话,便打发她们出去,自己在屋子里写字绣花,等到了时辰,这才出去给老夫人请安。
墨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门口拦着舒瑾萱,悄声禀报道:“昨儿个夜里悄悄把大小姐送出去了。”
舒瑾萱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进了梅园时,就看到罗妈妈凑在老夫人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老夫人抬眼看见舒瑾萱,便向她招了招手。
“你父亲实在是心软。”老夫人似乎很有几分尴尬,说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看情形,三皇子倒是愿意负责,只是要等你母亲守丧期满了,才能将人娶进门,而且也不是正妃,只是个侧妃的位置,说出去虽然不光彩,倒也将就了,所以我们便都觉得很为难,这件事,你看着怎么办吧?”
老夫人肯说这样的话,已经是很看重自己了,若是自己非要挑唆着老夫人要舒诺涵的性命,反倒显得不近人情而且很残忍。舒瑾萱当然不会这么傻,毕竟,赵贵妃来的太快,沈家的威慑力又太强,两相博弈之下,自然是要留着舒诺涵的性命。
舒瑾萱想了想,才道,“这个家里做主的,说到底还是老夫人与父亲,这件事要怎么办,还是得看您和父亲的意思。”
她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太可惜,仅仅晚了一小步。
像舒诺涵这样,母亲才死,等不到葬礼结束就和男人有了苟且,换了任何人家的小姐,都是非死不可的,偏偏她命好,有沈家这把保护伞,犯了什么错都可以被宽恕。
老夫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她不禁叹了口气,“我是最讨厌这种事情的,但凡家风不正的,败落的都快。原先五皇子看中她,非要娶她做正妃,已经是很勉强了,现在又闹出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是我们舒家的污点,这种人还不能除掉,必须活着,想想都憋气。若是没有沈家,你父亲也不会处处掣肘。”
家中出了一个伤风败俗的孙女,老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舒瑾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老夫人继续道:“那小贱人不懂事,凡事就只想着自己,却不想想咱们家的名声,现在倒好,她犯了错,却要我们给她收拾烂摊子。”
老夫人难得有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舒瑾萱却并不把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劝说道:“老夫人说的哪里话,大姐毕竟是舒家的人,她犯了错,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将她置之不理,哪怕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舒家,我们也要想方设法平息这件事。”
“五殿下那里,三皇子肯定会想办法让他住口,于我们,不过是一个丧失德行的小姐,真的传扬出去,名声上当然不好听,倒也没有实质性的妨碍,可是对于三皇子,在陛下的面前可就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了,一辈子的前途都毁了,所以他比咱们更紧张这个事情,父亲将来也可靠着这个掣肘他。更何况咱们家里头,知道的人很少,纵然知道也不敢往外说的。不过——大姐那边,恐怕还是要有人照料着,免得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老夫人一下就没话说了,舒瑾萱已经把整件事情说的很清楚,她只能点点头,对罗妈妈道:“多派些人去看着那丫头,确保万事无虞。”
罗妈妈连忙道:“是。”她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舒瑾萱,这个四小姐还真是……看着温柔和顺,笑容那么轻飘飘软绵绵的,可她若是说起话来,当真是绵里藏针,厉害十分。原本大小姐靠着老爷的那点怜惜就要翻身了,偏偏出了这种事情,大小姐再想要挽回老爷的欢心,那是再也不可能了,不要说这个,性命都堪堪才保下来……
老夫人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很不妥,只是暂时没有别的法子,道:“就这么办吧。”
三皇子府书房蓝枫逸的书房单独占了前院的一整个院子,内间存放各种珍贵典籍和字画,外间则是起居会客的地方。然而,往日最是清静的书房门口站了满院子护卫,正房檐下则是更站着一溜六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每个人的手都按在刀柄上,满脸的肃杀,显示着他们正在严密戒备,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殿下,赵贵妃娘娘已经派人送去了一枚玉佩,并且许以侧妃之位。”
“闭嘴!”蓝枫逸怒气冲冲地砸碎了一个茶杯,来人立刻噤声。
来人正是三皇子身边的第一谋士何靖,但他此刻也不敢面对蓝枫逸的雷霆之怒。
当自己被舒瑾萱设计陷害,蓝枫逸只感觉热气上涌,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舒瑾萱眼里的不屑和挑衅,还有隐隐绰绰的深藏的鄙夷,他简直恨得要发狂!这个女子,她竟然敢这样做!
多年来,蓝枫逸心中一直藏着深深的怨恨,他恨皇帝,恨他为什么要那么宠爱蓝景诚!更恨自己的亲生母亲,恨她为什么出身那么寒微!他更怨的,却是自己,为什么十年忍辱,还是会因为一时不慎被人算计!还要被舒诺涵这个女人这般的拖带侮辱。
若非蓝明鸿的铁杆支持者田镜受贿三万两黄金的把柄在他的手中,现在这件丑事已经传扬到了蓝照国的每一个角落,这会让他本就动弹不得的处境,更加艰难。为什么!心中万千言语,化作滔天之恨,他的脸,因为过度的怒气而让五官狰狞在一起。
看到从来风度翩翩的三皇子忽然露出这样的神色,何靖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盛怒之下,蓝枫逸猛地掀翻了书桌,掉落了一地的笔墨纸砚。
看到眼前一片狼藉,蓝枫逸终于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试图吐出滞闷在心里的浊息,几番努力过后,他再转身,已是面容沉静如玉,笑容温和一如往常,让方才见过他那森然脸孔的何靖,都以为,自己刚才见到的,不过是产生了幻觉,他慢慢道:“我失态了,先生请起来吧。”说着,他甚至亲自去扶起了何靖,何靖顺势起来,低声道:“属下知道三殿下心中不快,只是目前这局面,是危局也是一个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