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清河和王富贵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来钟。
即便是小城镇,也没有一路通达的路灯。
屋外黑黢黢的,林清河心想着师父老曹铁定守在门口等他们了。
果然如此,刚用了眼镜进了安身庙,林清河就看到老曹从庙门口往堂内进去的身影,安身庙的庙门口也被老曹点了两顶灯笼。
照的庙门口亮堂堂的,老曹进屋了,门口还守着一人一狗,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人家待客。
实则等走近一看,是一个身着中山装面容温雅的年轻男子,男子身边伫立着一只有白毛须子的黄鼠狼。
这男子面色平淡,嘴角时刻含笑。乍看似年纪轻轻却历经几十年乃至几百年沧桑而换的如今平淡之气。
身边的黄鼠狼像人一样站立着,不停对着林清河弯腰作揖。挤眉弄眼的模样像极了老顽童。
“哈喽小白毛。”
“去去去,你个黄毛小子,别没大没小。”
王富贵一个箭步跨到黄皮子身旁,伸手往其头上一拍,也不顾黄皮子的反抗,爽朗地笑起来。
“怎么这么晚才下学?”
“嘻嘻,路上有点事,不过全被我解决掉啦。”
陈温和眼角噙笑,林清河眼珠子一转,调皮说。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老曹能听到,林清河有意想向师父讨夸。
老曹的背影没停,径直走到大堂内,点了柱香,拜了拜才说:“时代变啦,要低调,切莫生事端。”
“是的,师父。”
“温和哥哥真帅。”
林清河赶紧接过师父话茬,又故作花痴夸了夸陈温和。
自从老曹上回说要外出寻人后,老曹便使用了秘术让陈温和能自由显形在人的眼前,这也是林清河5岁后再次见到陈温和。
陈温和倒是没什么变化,林清河却是从小奶团子长大变成了水灵灵的小姑娘,但是二人的友谊却没有变质。
林清河把书包扔给黄皮子,走进屋,也学着师父的模样,点炷香对着供桌拜了拜。供桌上供奉的依旧是那方檀木盒,盒子上贴了两张黄符。
一新一旧,红字黄底的符文却不曾常见,林清河虔诚地一拜。天念珠不仅是师父毕生守护,或许也会是她的一辈子。
“温和哥哥,这十几年来你天天受师傅点化,有没有记起以前的事情啊?”
事毕,林清河转身看向从门外慢匆匆进来的陈温和,笑问。林清河觉得,这么些年不再见到陈温和,如今再见,就感觉陈温和的气质愈加儒雅,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这就是道法香烛的影响。
陈温和嘴角含笑不语,不过却双手一摊,不住摇头。他自从跟了这个老道,每日焚香沐浴,心灵上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净化,但对于记忆却毫无卵用。
“还是我过于自信。”
老曹盯着檀木盒,语气有些愧疚无奈。
“曹师傅,您别这么说,跟您也有十几年了,心境上倒是平淡不少。”
“陈温和,话说你是孤魂野鬼吧?”
“天天跟人待在一起,不会吸食人气吧?”
王富贵从里屋走出来,走到陈温和跟前伸出右手摸了一把陈温和的肩膀,不出他所料,右手没有任何触碰感。
“王富贵,没礼貌了啊。”
“温和哥哥,别理他。”
“清河你也不关心我,你说我干嘛了嘛,真是的。”
王富贵的语气有些不善。
林清河气鼓鼓地瞪了王富贵一眼,不顾王富贵不满委屈的神色,安慰起陈温和。
林清河还是很相信陈温和的为鬼的,他俩是认识了十几年的,他不过是个失去记忆的无辜好鬼。
“吃饭啦吃饭啦,怎么也不能少了我大黄啊。”
黄皮子身系围裙,一手端汤一手端菜头上还顶着鸡肉卷盆,摇摇晃晃地从外奔进来。
黄皮子俨然是一副当家主厨的模样,这是它修炼成人的步骤之一,学会做人类的餐食,它觉得很不错,并且爱上了这门事。
从前三人一鼠的餐桌,现在又增添了一人,陈温和虽然吃不进美食,但是可以用鼻子吸食香气,也算作品尝阳间食物的办法之一。
饭桌上大家和气融融,老曹却一反常态,沉默不语。
林清河从进门就感觉到了师父的变化,却不知如何开口,她以为是师父怪她今日擅自做主。心中正在编着台词要应对时,老曹却主动开口了。
“清河,为师不得不夸赞你,这些天在我门异法上你实战表现不错。”
“没有为师在场,你也能独当一面了。不过天外有天,遇事切勿鲁莽逞能,能做到临危抽身才是我门精髓所在。”
林清河本来听到师父夸赞,心中还挺开心,但是又听到师父的下一句,似乎听出了不对劲的感觉,她刚要张口,却又被师父抢答。
“愿党的光辉照耀华夏大地,世上再无牛鬼蛇神。”
“来,干!”
师父转头看向北面供桌上的一方檀木盒,心中像下定某种决定一样,嘴巴紧抿,随后豪迈一说,随即举起装稀饭的碗高喊,声势铿锵,气势磅礴。
“愿党的光辉照耀华夏大地,世上再无牛鬼蛇神。”
林清河和王富贵应景举碗,林清河看了眼身旁的小黄皮子,小黄皮子皱巴着脸用双爪捧着碗龇牙表示赞同。
陈温和淡定一笑,没有言语。
一顿饭吃完,众人解散,林清河望着师父进到房间的背影,短短几步,短短几秒,却感觉到原本年近百岁却精神矍铄的师父,不知何时竟显露出了沧桑之色。
她欲言又止,师父也没给她说话的时间,身影消失在屋内。
临休息前,王富贵看出林清河的异样,对于林清河的担忧却也简单一笑带过。
林清河带着不安入睡。
“出事啦。”
果然第二天一早,就听到黄皮子的尖叫声。林清河二话不说立马惊醒,也不顾换上常服就跑到堂屋。
黄皮子站在老曹的房门口不住尖叫。
就见陈温和面色凝重地从老曹的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捏着老曹随身背着的布包,只是布包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林清河右眼皮跳了两跳,心感不妙,连忙跑到老曹屋内。屋内空无一人,一方十平不到的小屋里,平时干净整洁,此时却桌倒椅歪,杂乱不堪。
唯一的一张小床还被蚊帐包住,林清河拉开蚊帐,脑袋像被重物锤击一样,一整个发蒙,老曹的床被劈成两半,劈面焦黑,似雷击,如果有人躺在床上,就是不偏不倚尸首分家。
椅子位置有一滩血迹,陈温和此时也把老曹一直随身带着的带着血迹的背包打开,里面纸笔符线整齐无缺。
“闭嘴,发生什么事了?”
王富贵睡眼惺忪,扒拉着褂子,慵懒地说。
“老曹不见了。屋内有雷击打斗痕迹,但是昨夜里我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林清河注意到檀木盒子也不见了,她裹紧了睡衣,沉沉蹲下身子,把头埋进衣服里不语。
老曹曾说报应,又说有逆天之人,又说要寻找帮助,那今天这一幕是哪一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