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眼看着不久后就要进城，柳乘风便吩咐所有人就近找个地方休息。赶了这么久的路，别说车队里的老人孩子女人了，就是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多少觉得有点遭罪。
这会儿天色还早，柳轻柔便兴致勃勃拉着柳从吟和虞轻跑去打猎。其余的柳家子女见了，竟然也跟着跑了去。
“你看他们都去了，小柔刚叫你你怎么不去？”孟氏捶了捶腰背，她年纪不小了，一直在马车里坐着难受的不行。
夏菊将手里的活交给妹妹，告诉她要怎么做后，走到孟氏身后半蹲下，力道适中地替她捶了起来。
孟氏笑着道：“你这力道可真不错。”
夏菊也笑了：“您能舒服点就好。”
柳孟漓让开了点，让夏竹把熏蚊虫的香放到旁边，这才道：“小妹他们是要去逮猎物的，我跟不上他们，还凭白添乱。”
“你不是也跟着徐先生学过一段时日吗？”
因为柳轻柔的关系，柳乘风发现习过武的比养在深闺整日里穿针引线的女儿家精神不少，便做主让府里愿意也活动活动的女儿们都去跟徐先生学习。
几个女儿，除了柳轻柔，就只有柳孟漓坚持了下来。后来柳轻柔他们都去了秦州，加上徐先生准备成亲，府里只剩下柳孟漓和一个几乎不出院落的三小姐柳月禾。便没再请武先生。
柳孟漓笑了笑：“用徐先生的话来说，我那顶多算得上强身健体，可比不上小妹他们。”
母女俩在这里说说笑笑，贴身伺候万氏的丫鬟春桃走了过来。
她笑吟吟地对孟氏行了一礼，将手里抱着的一件衣裳递上：“五姨娘，这是我家夫人最爱的衣裳，您手艺好，能否帮忙缝补一二？”
孟氏笑了下：“只不过是些粗糙手艺罢了，当不得一个好字。”
春桃当没有听出来话里的拒绝之意，继续道：“五姨娘要是能帮忙，我们家夫人一定会有重谢的。”
“不必了。”孟氏依然是那副温和的笑，“我那点手艺登不上台面，你还是让你们家二姨娘留着银钱到京城去找个绣娘吧。”
春桃皮笑肉不笑的：“五姨娘连这么点小忙都不肯帮？”
“既然你说是小忙，那不知我可否请二姨娘也帮忙缝补缝补衣裳？毕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说呢？”孟氏笑道。
春桃干笑着：“我们家夫人可做不得这些。”
“同为妾室，怎的我就做得，她就做不得？”孟氏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你一个小小的下人跑到我面前来刁难说嘴，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想离间我和二姨娘之间的关系？好搅乱柳家？”
春桃哪敢背下这口大锅，虽然她心里不停吐槽你和二姨娘直接能有什么好关系，可话却不能这么说出口：“奴婢没有，五姨娘您......”
没让她将话说完，孟氏便喊道：“甲三，将这个居心叵测的贱奴压到老爷那儿去，让老爷断断是非！”
甲三早就听不下去了，闻言兴奋地搓搓手，上前一步扭住春桃的手臂：“小的这就去。”
春桃彻底慌了：“五姨娘，你不能这么做！夫人，夫人救奴婢！”
一直让人注意着这边的万氏闻言立刻起身，暗红色的裙摆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她气势汹汹地拦住甲三，当即一个巴掌抽过去：“谁给你的胆子！”
甲三跟着孟氏这几年就没挨过打，此时条件反射地躲了开。此番举动更是将万氏差点气出个好歹。
“你还敢躲？！”她扬手还要再打他。
“吵吵闹闹的做什么？”本来在马车里休息的柳乘风听见成福海的禀报后头都大了。但又不得不管。否则等那个不听话的小女儿回来，万氏怕是讨不了好。
万氏狠狠瞪了眼甲三，看着柳乘风道：“老爷，你看看这个无法无天的下人，他居然对我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动手动脚。”
甲三小声嘀咕：“没动脚。”
万氏气极：“你......”
“行了。”柳乘风不耐烦，“就一点小事，也值得你这么生气。”一路上万氏多次找孟氏的麻烦，但都没能讨到好，偏偏她越挫越勇，依旧不放弃找茬儿。柳乘风都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太过执着。
“老爷！”万氏不服气。
柳乘风没再看她，皱眉看着甲三：“回去伺候你们夫人去。”
甲三连忙松开春桃，行了礼赶紧溜了。
柳乘风揉了揉额角，对成福海说：“派几个人看着万氏，就要进京，我不想再看见她惹是生非。”
成福海领命去叫人，将一脸不敢置信的万氏半强迫的送回她乘坐的马车。
远处，好整以暇坐在火堆旁边的周氏轻笑：“蠢货。”她拿手帕按了按嘴角，“老爷好不容易将她放出来，她竟然不知道低头做人，还这么嚣张跋扈。”
周氏身边的嬷嬷常氏小声说：“大小姐没了，万氏今后没了盼头，许是无所顾忌了。”
“说起来，她好像一直对柳从吟那小子不好。”周氏侧头看常嬷嬷，“当年她生产的时候，你确定那个孩子还活着？”
常嬷嬷点头：“虽然瘦瘦小小，看着就不好养活的样子，但确实还活着。”
以前没往这处想还不觉得，现在周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她思索了会儿，道：“等回京后，你将我母亲请到府上来。”
常嬷嬷：“是，夫人。”
*****
进入树林深处的柳轻柔一行遇到了麻烦。
起因是柳明珠看见一个猎户下的猎网套住了一头小鹿，她看着喜欢，便一刀割破了网，将小鹿抱了出来。
哪知道刚刚抱起小鹿，那猎户就出现了，看了看被割破的网，又看了看柳明珠怀里的小鹿，哪还有不明白的。
便凶巴巴地让她赶紧把小鹿还给他。
柳明珠哪肯，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不仅不还，还指责猎户残忍，对猎户好一番羞辱。
猎户气急败坏，抽出腰间猎刀就要宰了她。
柳明珠吓得大叫，往兄弟们的身后躲去。
虽然柳从远他们也不怎么赞成柳明珠的举动和言辞，可到底是自家姐妹，哪能任由外人欺负。于是纷纷出手。
猎户寡不敌众，负伤逃走。离去之前放了一番狠话，让他们等着。
看他狼狈逃去，柳明珠得意洋洋地哼了哼：“怂货！”
结果不久后，就在众人追着一头狍子深入林中之时，一群人突然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刚刚是哪些个混账东西欺负我们寨子里的兄弟的？给老子站出来！”一个络腮胡扛着把大刀上前一步，眼睛将这群一看穿着打扮就不是普通老百姓的少爷小姐们扫了个遍。
只不过视线在扫过某一个人的时候顿了顿。
“咦？你好眼熟？”络腮胡看着柳轻柔。
络腮胡身后的一人忍不住捂脸：“老大，你这搭话的技术也太老套了。”
“滚！”络腮胡踹了他一脚，“边儿去。”
其实不止是络腮胡觉得柳轻柔眼熟，柳轻柔也觉得络腮胡怪眼熟的。
盯着他仔细瞧了瞧，柳轻柔眼睛睁大些许：“是你！曲州府外的劫匪！”
络腮胡，也就是敖准瞪着一双牛眼：“你怎么知道我们以前是在曲......”话音戛然而止，他瞅了瞅柳轻柔，张大嘴，“你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小丫头片子！”
敖准身后那人也认出来了，捋了捋袖子：“好哇，冤家路窄，当年你阴老子的事还没找你算账！”这人因为家中排行第六，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六。平日里最喜欢说些荤话。
当初柳轻柔姐妹俩和柳从吟去越州找曾经服侍过万氏的严嬷嬷的女儿时，路径曲州府外遇到过敖准一行。当时老六嘴里不干不净的，被柳轻柔划破了脸，还往他脸上偷偷撒了点痒痒粉。让他吃了点苦头。
“是你？”柳轻柔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撇嘴，“当时真该宰了你。”
老六气的跳脚：“你说什么？！”
敖准大手一推，将气的要冲过去的他推到身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咱们也算是有缘，不打不相识了。我们也不多为难你们，刚才对我兄弟动手的都有谁？站出来配个礼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啊。”
其他人还没说话，挑起事的祸头柳明珠就不屑地冷笑一声：“让我们给他赔礼道歉，做梦！”
敖准眯了眯眼睛：“看来你就是骂了我兄弟的那个嘴里不干不净的女人！”他大手一挥，“兄弟们，给老子抓住她！带回寨子里当贱婢！”
“好！”所有山匪齐齐举臂高呼。
柳明珠眼睛一瞪：“你们敢！我爹可是官身，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不得不说，柳明珠这话起到了作用。
要换几年前，敖准可能听见这番威胁会不管不顾的干了。可在经历过官府的围剿，兄弟死伤无数后，他就不敢再这么热血上头了。
他们一群弟兄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扎下根，可再遭不住官府的第二次围剿了。
柳明珠看他们迟疑且露出退缩之意，得意地哼了声：“一群窝囊废。”
柳轻柔看柳从远：“让你妹妹赶紧闭嘴！”真当这群视人命如草芥的山匪是好招惹的？
柳从远皱眉，有些不悦她的语气。可也知道她说得对。
但不等他开口，就见敖准冷笑两声。
敖准：“呵呵。”他奶奶的，不宰了这女人，他也只配当个孬种了。
“给老子上！”气的络腮胡都快支棱起来的敖准怒喝。
“蠢货！”柳轻柔简直快被柳明珠给气死了！
“你骂谁呢？”柳明珠还没意识到自己招惹了多大麻烦，还瞪柳轻柔。
“谁应骂谁！”柳轻柔没再看气急败坏的柳明珠，将虞轻拉到自己身后，“虞大哥，等会儿你和我四哥看准时机逃跑。”
虞轻和柳从吟听了都不同意：“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
“你们在这我束手束脚的。”柳轻柔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和十一还得顾着你俩。”
大受打击的二人瞬间蔫了。好嘛，他们就是菜，就是拖后腿TAT。
柳轻柔一弓箭砸翻一人，抬手将他俩往那个缺口外一推：“快跑！”
虞轻和柳从吟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眼看有人要去追他们，柳轻柔忙喊道：“十一！”
玄十一一剑劈倒一人，提气跃起追了上去，将追柳从吟和虞轻的几人拦下。
柳明珠见了，连忙扯了扯柳从远的袖子：“大哥，我们也快逃吧。”
柳从远让她一扯差点被砍到，一时间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苍蝇。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这么不懂事，这么不会看眼色。
明明她还比柳轻柔大好几岁。
但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妹妹，柳从远深吸一口气，道：“老实呆着，别再给我添乱。”
柳明珠见他是真的生气了，虽然心里不满，可也不敢再说什么。
毕竟她还要靠着他保护呢。
“啊！”不远处的老三柳从秀惨叫一声，捂着被砍了一刀的胳膊疼得眼前发黑。
“啧，麻烦。”柳轻柔小声问回来的玄十一，“你说咱们就这么跑了不管他们成不？”
玄十一点头：“成啊，就是后面你得想个好的借口堵你爹还有那一群夫人姨娘的嘴。”
柳轻柔丧气：“那还是算了。”
离他们不远，听了个一清二楚的柳从远嘴角抽了抽。他觉得，如果不是找借口太过麻烦，就按他这个五妹的性子，还真非常可能把他们抛下不管。
这一刻，他无比感激玄十一。听说这位是镇国公世子手底下的人，或许可以和父亲商量商量，和镇国公那边多接触接触。
既然决定不走，柳轻柔便转身去救柳从秀，虽然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三哥。不提上辈子的那些破事，就说这辈子。在秦州的时候，他的妹妹柳月禾还派人来想要杀她。虽然他很可能不知情。但谁让他们是兄妹呢，一人犯错全家连坐。她就是这么的爱憎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