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探马来报,陈梁两郡援军还在路上,离相城至少还有一日行程。”相城南三十里处,黄巾贼营帐中,军师余春向王天化报告最新的情报。
“混账,被这帮废物算计了!”王天化愤怒地咒骂道,本就黢黑的脸被气成了紫黑色。
“这彭城义军也真下血本,拿主力来迷惑你们趁机偷袭相城。”栾风别有用心地说道。
“这次在城中抢的粮食财物都还没来得及运出来。”王天化有些气急败坏,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你早些让我部支援就不会如此了。”栾风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王天化一脸不屑地看着栾风说道:“义军主帅和多数将领被杀,大部兵力被歼灭,你这点人早来能改变什么?”
“彭城义军现在已有防备,其他郡县义军也快到了,先回蕲城向张将军禀告情况吧。”军师余春建议道。
王天化、栾风也明白靠手下这帮流民正面攻城没什么希望,便心有不甘地领军撤退了。
第二日天刚亮,便有人来到顾炎营帐中。
“在下相城主簿吕安,戴县令命我邀将军到县衙有要事相商。”来人开门见山地说道。
彭城义军经过相城外一战,将领们死的死、伤的伤,加上收复相城之功,顾炎目前是义军中职务、威望最高的人了。
“你们相城县令?还活着?”顾炎这话说出之后才发觉有些不妥。
“戴县令还算安好。”相城主簿有些尴尬地回道。
顾炎心想这县令城破之时不知去向,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劳烦吕主簿带路。”顾炎心想去简单应付下。
虽然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律令,不过县令不战而逃、百姓被屠、城池丢失,在哪个朝代怕是都活不了。
到了县衙后,主簿吕安便退了下去,只剩顾炎与相城县令戴步竹两人留在县衙议事堂中。
“顾参军英雄盖世,有勇有谋,这次多亏顾参军相救,不然全城百姓都要遭殃了啊。”戴步竹上来就开始恭维着顾炎。
“我等奉命讨贼,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戴县令不必客气。”顾炎看向这戴县令,个头不高,看着年龄也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却身材富态、细皮嫩肉,说起话来也是油腔滑调,全城百姓已经遭了殃,他这几天倒是没遭什么罪,心中厌恶之感油然而生。
“顾参军此言差矣,对你来说只是分内之事,对我来说可是救命之恩,如今虽然依旧会被朝廷责罚,但比起失城之过,可就轻多了。”戴步竹慢悠悠地说道。
“这股黄巾贼行事激进,又有内应,深夜突然袭击,实在事出意外,防不胜防,也不能全怪戴县令。”顾炎不想与其多言,便客套了几句。
戴步竹脸色缓和了一些,一声叹息道:“愚兄上任不过半年,军务之事也不太过问,城破之时县中兵曹不知所踪,我只能组织营救一些百姓共同藏于地窖中。”
顾炎听到此处,想起了桓家藏于地窖中幸存之事,对这县令瞬间有了改观,临时组织躲藏救了不少百姓,比盲目送死要有用得多。
“戴兄也尽力了。”顾炎由衷地说道。
“贤弟此次妙计退黄巾贼,让相城失而复得,救百姓性命、护其财物,愚兄近日就上报军情至州郡长官及朝廷,家父乃卫将军辛应府下长史,想必辛将军在朝堂上也会举荐贤弟,但相城虽收复,愚兄这失察失城之责是避免不了了,唉!”戴步竹眼光闪烁地说道,言语之中似有所指。
弃城而逃、丢失城池是死罪,有其父在朝中维护,加上城已收复,想必不会被处以极刑,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其父大概率也会受到牵连。
看着戴步竹略微浮夸的表演,顾炎心中自然也明白其用意。
顾炎稍微沉思一下,无奈说道:“黄巾贼夜袭相城,戴兄临危不惧迅速组织掩护百姓躲藏地窖之中,并伺机派人与我义军联系,昨晚在城中接应我义军收复城池,朝廷又怎会再加责罚?”
戴步竹闻言眼睛发亮,握着顾炎的手激动道:“贤弟,愚兄虽能力有限,但向来知恩图报,今日贤弟之言,如再造之恩,日后贤弟无论何事尽管差遣愚兄,愚兄必全力以赴!”
“戴兄言重了,黄巾猖獗,非兄长之过,夜袭一事,更是横祸,黄巾贼兵此次突入腹地,蕲城这种规模的城池都抵挡不住,相城又如何抵挡?”顾炎说得倒也是实情,并非为戴步竹开脱。
“唉,贤弟知道愚兄的难处啊!”戴步竹见顾炎所言诚恳,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兄弟我回彭城后也要向陶史君与朝廷汇报军情,戴兄请放心,”顾炎实在不想再在这不停拉扯浪费时间,便说道,“我先去看下彭城义军情况。”
“贤弟有任何需要,尽管来找愚兄,听闻义军伤亡不轻,我已安排人多送些药物,并将附近郎中全部请来医治。”戴步竹说着把顾炎送至县衙门外。
“多谢戴兄,戴兄有心了。”这戴步竹做事确实滴水不漏,顾炎心中也是感激。
看着顾炎的背影,戴步竹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算是渡过一劫。
来到救治伤员的房舍中,看着那些伤势极重、肢体残缺的义军将士,顾炎心中甚是难受。
“兄弟们怎么样?”顾炎看着忙碌的桑雅问道。
桑雅在军营中一直身着男装,头发中分、扎起歇髻,头上戴冠,圆圆的脸蛋,高高的鼻梁,浅浅的眼窝,再加上一双虽是单眼皮却大大的眼睛,均匀的五官让人看着十分舒服,和桑布一样古铜色的皮肤更显得十分健康,散发着特有的异域风情。
“唉,恐怕得有近百人落下残疾,幸亏这县令送来草药,医治得及时,不然……”桑雅言语之中也非常难过。
“大家好好休养,过几日其他郡县援军到达,我们就回彭城。”顾炎向义军伤员们说道。
“武哥和桑布他们呢?”顾炎没看到顾家几位兄长和桑布,向桑雅问道。
“他们说黄巾贼撤走了,便去战场收殓义军将士尸体了。”桑雅黯然说道。
近两千义军永远留在这里了,顾炎心中十分压抑,刚转身要走,突然有人喊住顾炎:“顾参军,多谢相救。”
顾炎闻言转身,看到陈永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步履蹒跚地向他走来。
“之前在下无知无畏,做下许多糊涂之事,如今回想,羞愧难当,顾参军和桑布兄弟不计前嫌救在下性命,日后在下必当痛改前非,救命之恩誓当重谢。”陈永言辞恳切地说道。
虽说本性难移,但人经历重大变故总会有所改变,浪子回头未可知。
顾炎看着陈永,语气平淡地回道:“陈兄,桑布兄弟救你想必也不是为了重谢,今后时日还多,我们还有时间变成不同的人。”
说完,顾炎便转身离开了房舍。
这两日相城中都是素衣白马、纸钱纷飞,家家出丧,处处都是恸哭之声,气氛十分压抑,顾炎独自一人来到当初义军驻扎地旁的草地上休息。
大约半个时辰后,顾炎发觉有人走近,刚睁开眼,发现萧楚已经在不远处躺了下来。
顾炎无奈苦笑道:“萧兄,你总是这么无声无息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