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独木桥，是一扇石门。
有时候惊讶就是一座窄桥，楚凌寒站在这头，怔怔回看桥的那头，火蛾如蝇逐臭，盘飞在崖边那串悬挂的夜光石周围，孜孜无怠向那团光明冲去。
零碎枝叶散落桥板，桥周再无一只飞蛾，即使有乱入或欲回落桥面的个例，在飞距杉木枝叶不足三尺时，就厌倦地离去。
楚凌寒闭上眼眸，揉了揉眼睑，喉结咽动。他还未从刚刚的惊奇中回过神来，心想着这样也可以，那之前以灵气为障的人算什么，那些修行者所谓的过桥经验又是什么，那曾经用剑气斩蛾耗去大半势能的又算什么？
他想嘲笑一句愚蠢，却后知后觉他先前也是这样想的，便悻悻地挠了挠头。
赵漓抬眼，入目是一道灰色石门，高大单扇石门上，光滑异常，如被抛光打磨的大理石一般，又像是贴有一层玻璃，在稀弱亮光照射下，反映出怪异的斜向眩光，仿佛一道寒冽剑光。
门上一丈高处的正中心，有一个高两尺左右正八边形，围成的八卦图迷宫，这是开启石门的钥匙，也是关闭石门的锁。
赵漓看着门里自己照影，又看一眼镂刻的迷宫。
八卦阵迷宫内外共六层，有生死等八门，六十四线路变化，其实打开的方法听起来很简易:有一玉珠，只需要修行者引灵力推玉珠自生门入，经阵心，再出景门。
但实际不算简单，阵内围线上是锯齿状的凸起，留给灵气通行的空间极小，也极考验修行者的观察和眼力，因为解谜者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说独桥考验的是修行者气海灵能的浑厚程度，劝离了诸多高不成低不就的入境者，那么灰门检验的就是他们对灵气的掌控能力，阻挡着更大部分的修行者。
与独木桥上已展现在明面的火蛾不同，石门前的真正危险是藏在暗处，来自那些深暗的圆洞。
没人能预料到下一刻，在石门两侧和顶上的那些稠密深洞中，会射出多快的灵箭。
箭以灵力聚成，没有摧枯拉朽的力量，只注重一个快字，即使是清虚初境的人才，在注意集中在八阵锁的情况下，也很难反应过来。
相对于独桥易挡的明处火蛾，此时面临的灵箭更为难防。
失败或是对石门的贸然攻击，都会催使自己落入危局，而且石门异常牢固，足以承受住离神境强者共击。
因而，对于那些缺乏实力天赋的修者来说，他们没有容错，必须一次顺利解通阵图，成功则石门开启，有机会追逐那些图想已久的传承，失败则触发无数灵箭，大概会死在门前。
对于密集恐惧症患者来说，看到如此集中的三角形突出，看到如蜂巢般的箭洞，大概是会直接放弃，转身离开。
当然，这大概并不是出于生理上的反感，而是因为心里的惧怕:被未知的杀机锁定，连危险来自哪一处都不能预料，往往会带给亲历者更甚之前数倍的压力，压力有时和失败挂钩。
他们对奇遇和秘法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执着，但这种执着的前提，是安然无恙地活着，生死之前，万物可抛，这才是他们的第一道则。
因此，许多人迫于压力离去，寻探更为安全的秘境。
可赵漓和楚凌寒不在此列。
他们没有密集恐惧，更没有所谓的压力。
楚凌寒站在赵漓左手边，他已有了解开思路，但他还是转看向眼前这个少年，想知道他是否还有预料之外的跳脱解法。
“你会开锁吗？”
赵漓有至少三种解锁路线，而且有把握在三分之一刻内，无误完成这一切。
但他并未坦白，而是转向楚凌寒，浅笑说道:“还是你来吧。”
赵漓的想法很明了，既然是两个人的事，就该两人完成才对，如何能一人出尽风头，留另一人呆呆看着。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圆于世俗的人，更不愿做独自风光的人。
楚凌寒没有说话，向前两步，站在门前三尺，右臂抬起斜直向上，细长两指催生淡蓝色汇于指尖，孤寒灵气疾射，仿若剑光闪烁，不多时圆珠便绕景门而出，当啷一声又落回左下。
淡蓝色仿佛墨入清池，瞬间扩散，灰暗阵图顷刻变为了蓝色，阵心光明一闪，射照刺目亮辉，伴随轰隆一声巨响，石门向上收起，明光从门那边洪水般涌来，照在二人身上。
身后崖下，一根树枝在木板缝间落下，还未接触岩浆，连炙烤声音都来不及发出，瞬间就变为了一股黑烟，如铁蛇般袅袅盘升……
他们不滞向前。
过门入内，见另一片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