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黑暗之中，孙有为术法落下的水珠打在地上淋湿了这座边界小城，再加上清晨的寒风吹面而来，突然间有了几分入了冬的感觉。
两人找到洪岳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遍布着妖兽撕咬的痕迹，手中提着一只将近人高的鼠类妖兽，周围还有着不少各类妖兽的尸体。
洪岳冲着两人咧嘴笑了笑，“总算回来了，再不见不到你们，老洪我可要独自跑路了。”
孙有为长舒一口气，手掌用力的拍打在他的肩上，“没事就好。”
“嘶~”洪岳扯了扯嘴角，摆摆手，“衙役中聚集了许多城中百姓，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不愿意过来。”
孙有为点点头，这实属正常，“这倒也是。这里是边界之地，城中百姓还是占据少数，大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不愿过来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可不会完全相信官府。”
洪岳颔首，接着道，“昨晚你说了白县令有些不对劲，我在衙门的时候就留了点小心思，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份跟踪符，果然，他此刻已经不在衙门中了。”
洪岳目光注视着东方，“他目前就在东门的城门口附近。”
孙有为眯起眼，这个紧要的关头，作为一城县令的白县令居然不在衙门安抚百姓，跑去城门处做什么？
许馆主在一旁听着，神色阴郁：“他与周国勾结了？”
洪岳犹豫了一下，“原本我也不敢这样想的，只是这遍地的妖兽也只有专门驯养妖兽的周国才有这般手段，而他不知何种缘故去了东城门。”
孙有为刚想说话，就听到一阵阵喧哗声，紧接着一道人影急匆匆的跑来，眼中带着惊喜。
正是王捕头以及一众捕快。
许馆主看了眼众捕快，沉声快速说道：“留下几人安抚管制百姓，其余人等随我前去捉拿县令白浊。”
虽然还不能确定白县令是否通敌，但作为一城县令在城中水深火热的时候，无故出现在城门口，连身为下属的捕快都不知道，这也能定下个失职渎职的罪责了。
王捕头一脸诧异的望向许馆主，脸上带着慌乱，“许大人，白县令他犯了什么罪？”
“跟上来就知道了。”许馆主说完便不再理会对方，大步朝前迈去。
众捕快相视一眼，议论纷纷，脸上露出明显的不相信，他们为人亲民的白县令怎么会突然犯了事？
“王四、老炮你们两人留下，其余人都给我跟上去看看。”王捕头咬着牙，大吼一声，便径直出了门。
此刻众人刚刚离开衙门没多远，便见得了东方向的天际间出现了一抹猩红。
许馆主瞥了眼天上，沉吟道：“东城门，我们先过去。”
也不管后方的捕快听没听见，三人化为一道风已经远去。
......
东城门口。
一道人影拄着拐杖缓缓朝着昏暗的城门脚下走去。
“白浊你还有脸过来？”
城门黑暗中一道人影走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呵斥。
“前来关山的乌台暗卫中有位筑基境界的修士，打不过，只好跑了。”白浊露出身影，嘴角挂着淡笑。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唤来的越国暗卫。”
黑暗中的出现人影是一位裹着宽大道袍的体型巨大的中年男子，将近有三米多高，浑身上下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此刻他眯起眼打量着白浊。
白浊无所谓耸耸肩，随手甩开手中的拐杖，此刻他的动作哪有半分老者的迟缓。
“如果我这个县令不上报的话，来的人可就不只是一位筑基境了，乌台监察各地，难道你以为关山那么大的动静他们没有注意到。”
中年男子轻哼一声，但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这些人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吧，要是弄砸了，后果你是知道的。”
“十余年的准备，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怎么会因为几个暗卫受阻，他们中有两人已经被我下了咒，最后一人为了救浇灭城中大火，体内灵气所需不多，现在的他们已经不足为惧。”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突然眼神带着鄙夷，嗤笑着说道：“这外来的暗卫为了救这些愚民都不惜灵力，你这个县令倒是悠哉。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最后会死在最敬重的县令手中，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白浊沉吟少许，很快又摇了摇头，“你也说了他们只是一群愚民，能为他们最敬重的县令的铺路石，那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老朽七十才知红尘不堪一眼，只要能登高仙路，蝼蚁的死伤与我又有何干。”
“难怪雀尾大人如此欣赏你......”中年男子对着白浊看了好一会，这才迟迟的开口。“你们果然才是一路人。”
白浊带着笑，注视着东方天空中敞开的红光。
“开始吧。”
......
“来了啊。”
白浊笑盈盈的侧过头，相距不到百步之外正是孙有为三人。
“白县令不去安抚百姓，在这里做什么？”
许馆主眼中带着质问，直直注视着这位白县令。
白浊转过身来，原本苍老的声音变得十分年轻：“就是诸位大人想的那般。”
“白浊投敌了。”
“为什么？”洪岳看着前方的老人逐渐变得年轻，沉声道：“您老已经在这关山待了六十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为什么要投靠周国？为什么要杀害敬重你的子民？”
白浊摇摇头，“关山商贾洪齐之子洪岳，中品土灵根，年少被一云游道人收为弟子，十二岁炼气，如今三十有五仍是炼气后期。”
想了想又评价一句，“废物。”
“你......”
洪岳脸上两条粗狂的眉毛飞扬起来，眼中怒火燃烧，他强忍着怒气，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浊看着天，面色平静的像是一滩水，语气间却带着恨意：“我在说老天好生没眼，居然给了一个废物修仙的契机。”
“老朽弱冠而见道，便发誓一定要踏道而行，然而我苦寻数十年，始终未曾遇到一丝叩门契机。”
“随着年纪的增长，家中为我谋下了关山县令这道馆主，此时我也是心灰意冷之际，原本以为此生就这样无为的度过。”
“直到十年前，他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但着这让我既惊喜又慌张。”
“惊喜的是我再次看到修仙的道路，长生的希望；慌张的却是，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此法无需灵根，但需要人命来填补空缺。”
“老朽当了关山几十年的县令，说没有感情肯定是假的，我一直犹豫，一直犹豫，......终于有一天，我再次想到了那法门。”
洪岳面色已经如凝冰霜，语气带着嘶哑，“所以关山以往那些离奇消失的人，全部都是你干的？”
“正是贫道。贫道终究没有忍耐下来，但也不敢过于放肆，所以这些事情都是在暗中悄然进行。”
白浊语气平淡，点头承认下来。
孙有为双手牢牢按住颤抖着的洪岳，质声发问，“明明可以一直悄无声息的暗中进行，为何现在又要摆在明面上来？”
“原本是打算徐徐图之的，可贫道已经八十岁了，逐渐感觉力不从心。凡人寿命最多不过百年尔，不能筑基终究不过一片黄土，既然决定了朝着修仙的方向，那只好加快了进度，让他们为了贫道的修仙之路填上一块瓦砾。”
白浊摊开右手，随手扯下表面光鲜亮丽的皮质，暗红色的血液滴答滴答掉落下来，地面上顿时冒出一缕缕黑烟。“你看，这些血没有丝毫的活力，就像是毒药一样。”
孙有为死死的咬紧牙关，对方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和周家老不死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