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完全亮,我醒得有些突然。
今天,是我离开基地的第七天。
我本以为,这个点,A3不会守候在房门外。
只是打开门的一瞬间,场景却依旧和先前一样。
A3望着从探出头的我,她的眼睛中好像有光一般。
“今天起得好早呀!”
尽管还有些倦意,但我没有表现出来。
“等吃完早餐,我们就开始吧?”
我话音刚落,南宫翎居然也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每天都起得这么早吗?还是说,只有今天呢?
“肖楚,没想到你今天这么早?”
“你不也是吗?”
我将视线从A3身上移开,看向南宫翎。
“我一直都是这个点啊。”
“嗯?”
显然,我不是很相信,但是晚起的我,也无法分辨言语的真假。
事实上,每次我起床的时候,南宫翎的房间已经是空空如也。
而且,他也应该没有骗我的理由。
“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南宫翎对我的信任与否,似乎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倒也没有不信,只是有些诧异。”
“你在诧异什么?”
“你也知道,之前的我们都是一样的生活习惯。所以,你我对于外界的适应性,应该相差不会太多。”
如果是生活习惯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因为长时间在同一条件下生活,那么,当一同来到一个新的生活环境时,产生的新的生活习惯,也应该是近似相同的。
这之间的关联,就类似于事件本身、事件的起点、事件发生的过程都完全一样,那么,事件所造成的影响以及事件的结果,也应该完全相同。
这种想法或许有些想当然了,命运的可能,通常被认为存乎于一个光锥之内,光锥所及的范围,皆可能指向最终的命运。
“我们并不是一类人吧?”
南宫翎的判定也没有错,即便我和他身上有着无数的共同点,但性格上的差异是绝对存在的。
“所以,你为什么每天都会起这么早?”
对于这件事,我当然好奇。
连买衣服这种小事,南宫翎可都是让我帮忙。
这么多的时间,他究竟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关于这一点,我应该没有回答的必要吧?”
“回答与否是由你来决定的,但承接了你一个人情的我,应该有过问的资格。”
“人情?喂!你不会把买衣服那件事算上了吧?”
“难道不应该算吗?那天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你不是也给自己买了几件衣服吗?”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只是帮你买衣服这件事附带的连锁效应而已。”
“单从起因来看,是这样的没错。可是,从结果……”
“总之,你应该没有辩驳的立场吧?”
还没等南宫翎说完,我便中途打断了他。
“这……”
“所以,能告诉我问题的答案吗?”
实际上,就算南宫翎始终咬紧牙关也没有关系。
这只会让我更加笃定,他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一点,或许比事情本身更有意思。
“就是多元地了解了一下玄稚学院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这几天的所有时间,你都在做这样的事情?”
“当然不会啊!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基地的一些……”
这一定不是用来搪塞我的,如果连这种事情都能说出来,那么,南宫翎就不会有任何需要隐瞒的了。
“那么,你知道了什么吗?”
我并没有对此有过任何的调查,只是单纯地因为时间不充分。
利用三天的时间了解外界的人文、科技、国际关系、社会现状等等,各种繁杂的因素,已然是我的极限。
南宫翎摇了摇头,似乎是一无所获的样子。
“虽然没能得知什么,但有一个词汇,让我印象很深,伊甸计划。”
“伊甸计划,这和基地有什么关系呢?”
伊甸园,传说中亚当与夏娃所住之地,人类孕育之地,是最初的世界。
关于伊甸园,可以赋予其无数的属性和标签,似乎都与生命的起源有关。
“你不觉得基地和伊甸园,从某些方面来看,二者很像吗?”
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这也只是一个推测而已。
南宫翎口中所谓的伊甸计划,我这几天其实也看到过,是亚兰斯古国在一百年前的一个实验。
伊甸计划最诡异的地方就在于,既可以让人觉得它是惨无人道、剥夺人性的,也可以让人觉得它是为了无限放大人性,弘扬人道主义而做的实验。
我不清楚神明是否是存在的,也不确定人类是否拥有比肩神明的价值。
但自始至终,我都抱有一个观点,生命是平等的。
神明、人类、虫鱼鸟兽、花草树木……
因为拥有生命就是最好的存在证明,至于对历史进程产生的影响,则可以被看作是生命存在过的证据。
“所以,你既然了解了这么多,关于陈子骁,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尝试着转移话题,继续在伊甸计划和基地的话题上停留,我或许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比起带回陈子骁,我更在意的是,陈子骁为什么要逃出来?”
“这可不像你,前几天不还说,一定要打败他吗?”
“这并不矛盾,谁都会有打败陈子骁的想法。只是,在打败他之前,如果能知道一切的真相就好了。”
“你可以等见到他的时候,亲自去问问。”
“我可不认为他会心平气和地告诉我们,他逃出来的理由。”
“那你准备怎么知道?”
我承认南宫翎说得有几分道理,如果能知道动机的话,没准能直接劝服他。
但是想要知道这些,光是推测是完全不够的,必须得找到本人确认。
最糟糕的情况不是陈子骁拒绝与我们对话,而是陈子骁本人也无法道明自己的动机。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陈子骁知道了什么,才逃了出来。”
知道了什么?总觉得话题的方向朝着我未曾设想的地方发展。
我现在清楚地明白了一点,南宫翎当下的想法很危险。
如果任由他继续想下去,等正式进入到玄稚学院的时候,极有可能会背叛基地,和陈子骁站在统一战线上。
“你是说,陈子骁知道了关于基地的秘密?”
“是的。”
“我们和陈子骁的身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陈子骁是知道了什么,而选择逃出来,那么,当我们知道那些信息的时候,很可能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
我并没有委婉地去道出我的想法,而是直截了当地将话摆在明面上。
南宫翎一定也想到了这种程度,前面的那些话,应该都只是为了引出当下的这个话题,而做的铺垫。
南宫翎听完我的话后,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就这么惊讶地注视着我,似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呢?你的选择是?”
“我依旧会去执行老师下达给我的任务。”
这是我的真心话,但也许在怀有其他观点的人眼中,会显得有几分虚伪。
“为什么?”
“我需要回去。”
“和我的想法一样。”
只是在试探我吗?看来,南宫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心思缜密。
“那你刚才和我说这些话,你的目的,是什么啊?”
“想确认一下,你是否也想到了这一层。”
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想法……
至少,在我来看,不是。
“那你确认到了吗?”
“就目前来看,情况不算坏。”
“那么,你准备如何完成这次计划呢?”
对于此次任务,尽管我有自己的一套方案,但是同为参与者的南宫翎和陈小雅,我也不得不清楚他们的动向。
“尽量避免正面对决的情况,不过,一切还是要等到实际入学的时候,才能确定。”
南宫翎的想法倒是挺谨慎的,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如此,的确是上策。”
“就我目前所了解到的信息,我还不清楚你和陈小雅那家伙是怎么想的,不妨告诉我,如何?”
“我与你的想法,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没有敷衍他的意思,但这种随性的回答,应该很容易让人误会。
“说起来,关于你,我一直有个好奇。”
“什么好奇呢?”
“你在7号教室里的综合实力排名,一直都是处在中间位置。”
“这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吧!7号教室里有60个人的时候,你就是在中间的位置。现在,只剩下19个人了,你依旧在中间位置。”
“只是单纯地想留下来,而不断地努力获得进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正常吗?要说现在留下的这些人,之前可都是有着远超于你的实力。”
“所以,你是因为被我超越了,而心生怒意吗?”
我似乎小瞧南宫翎了,为了避免他继续探究下去,我尝试着激怒他。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动怒?”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不正常呢?如果说,每个人的成长都是恒定的,那么,只要在最先的时候,就把后面的那些人全部淘汰掉,不就好了吗?”
南宫翎没能反驳我的话,事实上,我自己也反驳不了。
不过,南宫翎的这次怀疑,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目前,可以确定的几点。
第一点,南宫翎对我的怀疑,绝不是突发奇想的。
第二点,会像他一样,对我产生怀疑的人,一定存在。
于此,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这次的任务完全是被设计出来的,就是为了让我在基地之外的地方,完全地发挥出实力。
这未免过于大费周章,但并不能排除可能。
从现在开始,我不得不将陈小雅和南宫翎,也当作是是潜在的敌人。
可是,细想的话,也不太可能。
我认为我隐藏得非常好,不会有任何疏漏。
而且,从刚才与南宫翎的对话中,我清楚地知晓,他所说的话没有任何事实依据,仅是单纯地凭借直觉揣测罢了。
事实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些本在末位的人,现在仍留在7号教室之中。
“没办法否定你的这个说法。”
南宫翎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