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意识逐渐回归,我缓缓地睁开双眼。
来此,已过许久,我清晰地知晓此刻我之所处。
这是一个由单向镜面组成的房间,外界之人可以清楚地洞悉房间内的一举一动。
而在房间中的我,仅能看到镜面反射出来的——自己的模样。
在这略显奇怪的房间中,除我之外,仍有数十与我年龄相仿之人。
我与他人之不同,亦或者说作是唯一存在的不同之处,那便是来到这里的时间。
听起来,这像是某些商品的生产日期。
当我第一次涉足这个房间,此中仅有五个人。
又或许是六个,我记得不太清楚。
我眼中的他们,皆穿着相同之服饰,就似是一个车间里生产出来的代加工之物。
对此,我并未在意太多。
我明白一点,在那之后,我终将成为他们的一员。
并且,与房间中的其他人一样,穿上一样的衣服,在这里进行着类似学习的生命活动。
这些,都是带我来到这里的人告诉我的。
他是一个年轻男人,看样子只有二十岁,或者更往上一点,但绝不会超过三十岁。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既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尝试问过他。
也许,在我们俩的心中,有一个默契——关于他的名字,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之后,这个男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的老师,也可以说是我的管理者。
自从有了所谓的身份之后,他的名字便更加不重要了,我只需要称呼他为老师便可以了。
至于我,由于房间内还有许多和我同样身份的人,所以,名字的存在便显得尤为重要。
随着后背被老师轻轻地推了一下,我也是第一次踏入这个透明的房间。
难免会有几分惶恐,我回头看向老师,他只是笑着看着我。
然后,只见他的嘴巴微动,念出了两个字:“绮瞳。”
绮瞳?他是在叫我吗?
我不太确定,这好像不是我的名字。
可是,我的名字是什么?
我记不得了……
还是说,我根本就没有名字。
“诶?”
我怀疑地看向他。
“你的眼睛很漂亮,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绮瞳,如何?”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我名字?
难道……原先的我真的没有名字吗?
尽管在我的心中有着无数疑问,我也没有顺势提出来。
最后,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算是某种程度的答应了。
绮瞳。
这样的话,当别人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作出回应,应该就可以了。
这个透明房间位于一个巨大建筑的某一层,我自来到这,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就连窗外的景色,亦从未见识过。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建筑是为何而存在,又起到了何样的功用,所以,在交谈的时候,常常都是粗略地称其为基地。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在这一层中,似我所处的透明房间,绝不止仅有一间。
因为是学习活动的地方,透明房间也被老师唤作是教室。
所有的教室,从外面看,近乎一致。
不论是房间的大小,还是构建其形成的材料,包括其中的陈设,皆没有什么不同。
若硬要说出他们的区别,我想仅有一处区别,那便是房门上的数字。
我所处的那间教室,房门上的那个数字是7。
而就我所探寻到的,所有的教室中,数字最大的是9。
不过,也并非所有教室都如7号教室那般,有活动的气息。
除了我所在的7号教室,还有5号教室和6号教室,尚能看到其中有零零星星几个人。
但是,相对于7号教室而言,即便将5号和6号教室里的人加起来,也完全不可比拟。
之后,我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也可以说是,在这里学习了许久,久到时间难以计量。
由于没有任何的时间显示仪器,我并不知晓时间的快慢。
并且,我从未离开过这个基地,所以也不知道我究竟在这里面待了多久。
如若我估计未出纰漏,时间的长度应当是在两年与三年之间。
为了不影响我们的生长发育,基地内也模拟出了类似的室外环境,提供每日充足的日照时间。
那里被称为生态层,层高是透明房间所在楼层的十倍之余,可能有接近五十米高。
我不清楚生态层是否位于基地的顶层。
至于更上面的楼层,我未抵达过,也便不知是否存在。
在基地之中,钟表的存在并不是必要的,这里并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如若想通知什么,只需要借助特定的声音就足以传递信号,继而进行命令的下达。
但即便是在这种条件下,我仍旧有着一些能够洞察时间刻度的手段。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呼吸频率大约是一分钟12到20次,讲话的语速为每分钟160至180个音节左右……
在各种参考条件下,我大致确认了“秒”究竟是以什么样的频率到达“分”这一领域,“分”又是如何跨越“时”的界限。
如果按照朝作夕息的规律,那么,在这所基地中,一天的时间可能是在10小时至11小时之间。
与真实的环境不同,外界两周的时间,可能就是我们在此处感知上的一个月。
我无法清楚地了解到这种差异给身体带来的影响,但就目前的身体状态来看,似乎没有什么不适。
于我而言,最为关键的一个判断依据并不是我感官上虚拟的时间,而是基地中教室房门上数字的变化。
在我刚进入到这所基地时,8号教室和9号教室里没有任何人的活动踪迹。
而现在的情况却与之前完全不同,8号教室和9号教室里中的人逐渐地多了起来。
尤其是9号教室,其中的人数将近60。
我所在的7号教室,人数最顶峰的时候也是在60人左右。
我并没有细数过,所以,无法说出准确的数值。
之前,尚有十几人的5号教室和6号教室,如今却仅仅寥寥数人,不足十。
特别是5号教室,仅剩下2人还在其中,而6号教室则是5人。
于此,我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
尽管这所基地限制我的自由,但从未强制性地将我留在此处。
我想要从这里出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需要在老师下达的课题中连续取得三次不及格的成绩,便会被抛弃。
“抛弃”这种说法有些难听,但确实是事实。
被抛弃之人便可以如愿所偿地离开这里了,这似囹圄却并非是暗无天日的地方。
当然,以上仅是我的猜测而已。
只是,我不知为何,却从未有过这种隐晦的想法。
我似乎并不讨厌被困在这里,似乎也不希望获得自由。
所谓的自由,对我而言,仿佛没有任何意义,也可能是因为我不太能理解自由的概念。
从8号教室里的第一个人出现,到9号教室的开启,经历了756个昼夜。
换算成外面的天数,约莫有360天,也就是大约一年。
之所以能记得如此清楚,不过是因为我每次醒来,都会在稿纸上写下计数。
所幸,我的这一行为并没有被发现,否则一定会缠上什么祸端。
如果一切都如我所猜想的那般,这里每过一年,就会开放一个新的教室。
以这种逻辑来思考的话,得出的结果也是2年到3年之间,这无疑使我更加笃定了我的想法。
9号教室过后,便没有数字更大的房间了,应该会从0号教室重新开始计数。
初至这所基地时,虽然仅有5号、6号、7号这三个教室内有人,但事实上,其他的空置房间也并不是完全地相同。
5号教室之前的空教室,从1号教室到4号教室,其内都是有着整齐的桌椅板凳。
与剩下空荡荡的8号以及9号教室,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
尽管脑海中闪现过许多复杂的想法,但在我来看,那些猜想并不重要。
真相什么的,我不需要知道。
或者说,在我理解范围之内,“真实”二字就充满着最大的谎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