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又醒了一次。
穿越他比较有经验。
这时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仙剑奇侠传》游戏里被人团灭之后那一排字——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
这次安排的是躺在一间屋子里,家里揭不开锅那种,比较俗套的穿越开局,但胜在安稳,之前的几次开局场景太刺激了,不是暴民就是皇帝,当然,还有一次性别转换的副本。
穿越大幕缓缓拉开,按照剧本,此处应该是主角醒了,有个丫鬟或者小娘子之类惊呼“少爷醒了”或者“相公醒了”什么的……
……
沈非的额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疼的他哎哟哟的直叫唤。
正是这一阵刺痛,让他想起来自己应该是被惊了的驴车伤到后被人救回来了。
沈非还没来得及哀怨这命运多舛呢,就听到旁边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咋咋呼呼的喊道:“相公,你醒啦?”那是个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的尖叫。
魂穿!啧啧,俗!
接下来剧情就是家里揭不开锅,为了活着奋起努力,利用金手指或者后世牛逼的专业及惊人的记忆力改变了这一切,“穿越发明三件套,火药玻璃和肥皂”都安排上……
之后肯定三妻四妾,要么富可敌国,要么称王称霸,最差也得弄个王爷,若是有点臆想症的,还得征服世界万古流芳,总之不能第二章就完本。
一点新意都没有。
……
扯哪儿去了?继续讲故事。
这小丫头说罢赶忙换了一块温热的手巾敷到沈非额头。
沈非看到这个小丫头,前身记忆想起来这是他的媳妇,姓叶,闺名昭娘,邻村河东村人氏,长相很普通,穿着粗布衣裳,正惊喜的看着他。
前身的记忆不断的涌了进来,这位沈相公貌似是个秀才,应该不很喜欢这个叶昭娘,脾气泼辣,咋咋呼呼,琴棋书画是任嘛不会,就是一村姑,哪里配得上他堂堂沈大秀才?
要是长得如花似玉他也就忍了,问题是这婆娘相貌平平,脸上的雀斑错落有致,说不上丑,但你要是说她漂亮,绝对是审美出现了问题。
果然,这叶昭娘看到沈大秀才醒了,关心的神色一抹即逝,叉着腰指着沈非开始数落:“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咋就这么不让人省心,看到驴惊了不知道跑吗?你说这要不是我二舅路过救了你,你就……”巴拉巴拉一通过后,居然趴到饭桌上哭了起来。
“哭个屁!我不是没死呢吗?”沈非被他哭的心烦意乱。
叶昭娘听到这话,满脸惊诧,期期艾艾道:“相公,你说什么?”
沈非听自己婆娘叽叽歪歪,早就不耐烦了,气鼓鼓道:“你就不能消停点?老子刚醒,你让老子清净清净不好吗?!”
叶昭娘更惊诧了,这哪儿是沈大秀才说的话?
她相公一介书生,说不上温文尔雅,但也言语温和,慢条斯理,怎么这刚一醒来说话却如此粗鄙不堪?
别不是傻了吧?
沈非看到叶昭娘的表情古怪,不明所以,但仔细琢磨琢磨,再配合原身的记忆,恍然大悟,对!秀才嘛,说话都得是文绉绉的,哪能像他这个流民似的粗声大气?
得对得起这身长衫,得对得起头上这皱皱巴巴的四方巾!
“呃……那个……娘子,辛苦娘子了。”沈非磕磕巴巴的蹦出来一句。
叶昭娘满脸狐疑的看着他,据村里老人说,这人呐,脑袋遭了重创之后会性情大变,或者变傻变疯,难不成自家相公这么倒霉?
她把额头上的热手巾拿下来,轻轻的摸了摸额头,嘴里嘟囔着:“嗯,有点烧。”
沈非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你那么烫的毛巾敷脑门上,不烧才怪!看来这婆娘的智商有待商榷。
那叶昭娘又把手巾用热水投了一把,重新放在额头上被踢出的大包上敷着,端起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温言道:“我不咋呼了,相公,该喝药了……”
沈非听着这话一激灵,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对方。
一个认为自己相公糊涂了,一个在探讨这个婆娘是不是要弄死自己?
沈非的怀疑属于心理障碍类疾病,大概就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路子。
不过这也难怪他,三次穿越失败的丰富经验让他认为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害他,这是阴谋,是那个大背头为了自己的不作为找的理由!
这是病,得治,这病在医学上称之为“被迫害妄想症”,具体的临床表现为——坚信自己受到迫害、欺骗、跟踪、下毒、诽谤或阴谋对待等,患者往往会变得极度谨慎和处处防备,小小的轻侮可能就被患者放大,变成妄想的核心,时常将相关的人纳入自己妄想的世界中。
目前没有明确的治疗方案……
这是扯哪儿去了?你们也不拉着我点。
言归正传。
沈非开始怀疑——谁特么的知道这酸秀才之前是不是罪了这个母老虎?别穿越过来又没活到第二章就尴尬了。
自己若是再添一个被老婆谋害亲夫的死亡经历,基本上就没啥遗憾了吧?
“那个什么,娘子,我能不喝吗?”沈非警惕十足。
“不行!”叶昭娘立马急眼,“有病就得喝药,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沈非无语凝噎,你说这叶昭娘这名儿,多好听啊,透着那么的小家碧玉、知书达理,怎么就跟个母老虎似的呢?
叶昭娘又吹了吹那碗药,横眉冷对的喝道:“赶紧喝了,喝完你好好休息,烧的有点严重,我去找郎中再问问。”说完急匆匆的就走了。
看着这碗汤药,沈非更是毛骨悚然,黑乎乎的透着那么的七窍流血,不喝不喝,坚决不喝,他还想活到第三章,怎么也得好好的活三年,大背头给的福利,凭啥不要?
留给古代的时间不多了!
他都想好了,摆烂三年,享受三年,不招谁不惹谁的躺平三年!三年后再讹大背头几年阳寿,谈不拢就投诉,见阎王!
想到这,沈非意志坚定的挣扎着起身,脑袋昏昏沉沉,端着药碗步履维艰的走出门外。
沈秀才的家境看上去比较寒酸,三间土坯草房依山而建,院子不大,用长树枝扎的篱笆权作围墙,院门也是拿木条钉的,聊胜于无。
尽管简陋,院子却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柴火堆放整齐,院子里种满了黄瓜茄子青葱之类各种蔬菜,还有很多叫不上名。
大门到屋子的通道是用石板铺的小路,扫的纤尘不染,靠房的北侧用粗木搭了几个架子,几株粗壮的葡萄秧爬满了藤,形成了一个郁郁葱葱的天然门洞,看上去颇为雅致。
沈非从房中出来,顿觉神清气爽,看着生机盎然的小院子,心情也好了许多,端着药碗,一步三摇的走到院门口,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把药倒掉。
院子里有一把躺椅,他顺势躺下,惬意的享受着初夏的阳光。
沈非开始找回这个穷酸秀才的原身记忆。
沈非,男,现年十九岁,籍贯清江府青山县南河寨人氏,捕前系……呃,被踢前系青山县茂生(秀才),当然,被驴踢了之后也没耽误他冒充秀才。
这家伙家境贫穷,爹娘在一个村里读书人的忽悠下,认为他家老二沈非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于是乎倾尽全家之力供他读书,而沈老二的恩师就是村里那个大忽悠——尹夫子。
沈非也算给力,十二岁就混上了童生,这更坚定了沈家二老的信心和决心,果然没出意外,他十六岁又考取秀才功名,从此可以穿长衫,带四方巾哩。
尹老夫子老怀大慰,意欲让他在今年八月的秋闱上再进一步,若是金榜题名,那可就是举人老爷了,光宗耀祖啊!
去年他十八岁,十八岁在这个年代还不成家就有点不像话了。
秀才这个身份在十里八村可了不得,媒婆子几乎踏碎了沈家的门槛,沈家二老相来相去,几乎挑花了眼,最终给沈非安排了邻村的颇有家资的老叶家三姑娘叶昭娘做儿媳妇。
沈非觉得自己还有进步空间,不太愿意,但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按照二老的安排那就是不孝,读书人嘛,安上个不孝之名,那可是弥天大罪。
他上面有个哥哥,结了婚,有个四五岁的儿子,正是阿猫阿狗都嫌的年纪,一家结婚后跟着二老同住,下面还有个妹妹叫沈灵儿,年方十四,小丫头眼瞅着就出落成大姑娘,沈家二老就等着沈大秀才今年中了举人,自己的女儿水涨船高,找个好婆家咧。
沈秀才则是结了婚就搬了出来单过,村里的村干部(以下简称里正),对他另眼相看,一方面沈非是他本家的子侄,另一方面这小子终究是村里十来年才出来一个的读书人,中了秀才村里都跟着沾光,于是在沈老爹家不远处的山脚下特批了宅基地,村里的青壮劳力大家齐动手,就把这个小家给支把起来了。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沈秀才倒也安之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