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命,我来!”
所有人都扭过头去。
只见老太太被老嬷嬷颤颤巍巍的扶了出来。
大家猛然发现,老太太苍老了许多。
原本保养得当的气色,现在看起来苍白无血色。
走出来这两步都已经全靠嬷嬷的搀扶。
沈逸兴没想到这个时候,老太太会站出来。
他上前一步想要制止老太太。
“祖母。”
老太太却固执的摇头,语气少有的慈爱。
“逸兴,祖母我错了一辈子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可是你也要记得,你身上留着的是沈家的血,
沈家做的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他们没有错。”
老太太头发全白了,最后一次慈爱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侯府的人。
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侯府除夕的年夜饭的时光。
那天所有人都到齐了,一同给老太太拜年,
站在灯火通明的侯府中,老太太就是这样慈爱的看着每一个人。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最后看一眼所有人。
最后老太太的目光定格在沈逸兴的身上,透过他仿佛在看另外的人。
“我活了这么久,已经够了,我这辈子太糊涂了啊。
可是如果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去见你祖父的话,你祖父在下面也会骂我的。
能为沈家做最后一点事,我很高兴,起码与你祖父有所交代了。
你父亲让我惯坏了,他不当事,等我走了之后,沈家这一大家子你就是家主了。”
怕沈逸兴不答应,老太太说完就转过头去。
哑着喉咙,
用全身心的力气,
对着沈家众人喊道。
“沈家人听令!”
小小的柴房房梁上的灰尘都被震落。
阳光透过漂浮的灰尘,形成一道光柱,照在老太太身上。
刚才还在互相攀咬的沈家小辈,听到老太太说的这些话,就连最混账的人,眼圈也都红了。
站在光柱中的老太太,想用生命保住他们沈家的后辈们。
所有人都纷纷跪下。
“沈海听令……”
“沈家张氏听令……”
“沈家……”
“……听令!”
“听令……”
老太太看着跪了一地的沈家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都是好孩子,你们听着,沈家以后以沈逸兴唯尊,他是我们沈家的新家主!你们都要听他的话,知道了吗。”
老太太说完就咳个不停。
“老太太……”
有人开始抹泪,用双膝往前蹭着想要去扶老太太。
都被她推了出去。
“回答我,听到了吗?!”
老太太提着一口气,厉声又问了一遍。
“听到了,听到了,我们都听世子的话,世子是我们沈家的新家主。”
听到沈家人都纷纷答应。
在老太太的逼迫下,连角落里的沈青山都低头答应。
老太太这才放心。
转过头来,拍了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老嬷嬷的手。
“你啊,陪了我一辈子了,也该享福了。”
老嬷嬷已经满脸泪水,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逸兴,祖母求你最后一件事,黄嬷嬷她年纪大了,拜托你多照顾她。”
看到沈逸兴点头答应。
老太太抬头望向窗外。
喃喃道。
“老头子我来找你了。”
说完老太太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撞上叫嚷着让侯府人偿命的官兵,手上的刀刃上。
顿时血溅当场。
脖子上的血喷了官兵一脸。
侯府众人哭成一片。
“祖母!”
“母亲!”
就在这时,黄嬷嬷突然高喊一声。
“小姐等等我!”
说着也撞向了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同一把刀。
当场毙命。
一眨眼的功夫没了两条人命。
舒兰熏扶着哭的满脸泪痕的骆玉泽站在人群外。
看着这一幕。
轻叹一口气,她不同情老太太,侯府如今的下场,可以说有一半是老太太造成的。
她主动在这个时间寻死,虽然意外,但也可以理解。
让她唏嘘的是黄嬷嬷。
忠心的故事听了很多,可是当这件事真正的用生命作为代价,血淋淋的呈现在眼前。
舒兰熏还是感觉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战栗。
黄嬷嬷直到死前才被人知道姓氏,连名字都没有人知道。
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年,就连生命的终结也是和老太太绑在一起。
任谁看了都会敬佩她的忠心。
对于忠心的人,她心存敬佩,可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到,她是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的。
可能是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身份,一直是丫鬟。
接触最多的人除了夫人和世子,就是其他丫鬟、嬷嬷……
好些的下场就是嫁人脱奴籍,从伺候高门大院中的人,到伺候小门小户中的丈夫婆婆。
不好些的下场,就是这种跟着主家受苦的,像黄嬷嬷这种殉主的都算是好下场。
那些逃了的、没入官奴的下场更惨。
封建社会奴隶的命没有人在乎。
她站在原地瞧着,侯府的这些人趴在老太太身上哭的伤心,而黄嬷嬷躺在老太太的身边,周围连一个人都没有。
舒兰熏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去这些别人的事情。
想想自己拿到了良籍,做完流放这一单,多薅点沈逸兴的羊毛,把空间升级。
然后她就可以回到京城,帮桂馥脱奴籍,再到风景好的地方买一个小院。
悠闲的过自己的‘退休’生活。
舒兰熏一边计划着将来,一边观察着眼前事情的发展。
老太太和黄嬷嬷用生命,结束了老淫货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
就算是口口声声的想要,给老淫货报仇的官兵,如今也不再说话。
侯府众人,围着老太太的尸体哭成一团。
沈逸兴站在原地半响,才缓慢的走到老太太的身边。
撩衣跪下,冲着老太太的尸体无声的磕了三个头。
转身开始做他该做的事情,与官兵们继续交涉。
柴房中的哭声太大,舒兰熏听不清沈逸兴具体说了什么。
只能大概推断,沈逸兴和官兵做了什么交易。
然后就有人去拉回来了三口棺材。
沈逸兴带着沈家所有男子,打番扶灵,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将老太太和黄嬷嬷埋到了一起。
沈逸兴回来后一直都没有说话。
侯府的所有人,都很少开口说话。
就算晚上又加了一餐,柴房中的气氛也没有好太多。
骆玉泽担心自己的儿子,端着加了咸菜的粥碗。
亲手搅凉,递到沈逸兴面前。
“在想什么呢?
沈逸兴接过粥碗。
“谢谢母亲,我没事,只是在想祖母她怕我不管这一大家子人,用命来逼迫我就范这件事。”
骆玉泽伸手去拍了拍沈逸兴的头顶。
“那你想不想接呢?”
沈逸兴盯着粥碗,看不出情绪的说道。
“想不想接都接了。”
骆玉泽轻轻摇头。
“不是的,你要是不想接,咱就不用接手,
我啊,身为你的母亲,只想让你过的稍微开心些。”
舒兰熏在一旁听着这些话,立刻抬头看向骆玉泽,她依然很温柔。
不过舒兰熏知道,夫人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变了。
流放之前的夫人,是肯定说不出这种话的。
沈逸兴也没有想到,自己温柔的母亲,能和他说这样的话。
“母亲?”
“逸兴,咱娘俩不欠沈家任何人,你要是不想接手沈家这一大摊子事情,咱们就不接,把他们带到云洲后,就再选一个家主就好了。
你有你想做的事情,不用被任何人束缚,就算是你祖母也不行。”
骆玉泽说完这番话后,温柔的笑了笑。
指着粥碗说道。
“快吃吧,粥太凉了也不好吃了。”
说完后回头对舒兰熏说道。
“兰熏,陪我去走走。”
舒兰熏带着骆玉泽来到了柴垛后边。
骆玉泽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夫人?”
舒兰熏担忧的喊了一句。
骆玉泽捂着满是泪水的脸摇头。
“我没事,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欠他们沈家什么?老太太临死还要来逼迫我儿。”
舒兰熏叹了口气,从空间中拿出一个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夫人擦擦吧,您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要脸的是别人,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骆玉泽接过帕子,看到帕子非常干净,她以为是舒兰熏将珍藏的帕子都给了她用。
骆玉泽没有擦脸,又递了回去。
“兰熏谢谢你,我不用的。”
说完也不等舒兰熏拒绝,骆玉泽就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把脸。
见状舒兰熏只能把帕子拿回来。
骆玉泽哭过后心情就好些了。
她不想让沈逸兴看到她哭过,就在柴火垛后边等着眼睛消肿。
“兰熏,你过来。”
说着骆玉泽将她拉到身边,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
确定没有人后,从衣服的最里面拉出一个小金锁。
摘下来慈爱的放在舒兰熏的手心。
“兰熏这个给你。”
金锁放在她手心的瞬间,舒兰熏就感觉到空间的震动,和上次升级不一样。
空间似乎在向她传递激动的情绪。
舒兰熏一愣,刚要拒绝的话,在嘴边止住,再也说不出来了。
纠结的抬眼看着骆玉泽小声叫了一句。
“夫人?为什么?”
只见骆玉泽眼睛还有些红肿,眼神明亮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