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赶到的童欣,恰好听到陆鸿羽这些话,她脚步一顿,凉意从头发丝蔓延到脚尖。
她和他,夫妻二十五载,她不曾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这样悲哀的认知,让她脚下有千斤重。
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酸麻刺痛,痛得连嘴巴都张不开,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像个笑话一般。
陆鸿羽甚至没有注意到童欣,他期盼地看着陆运德,哀求:“爸,让我见见她……就看一眼。”
陆运德心里虽然难受,可是,他的心坚硬如铁,他淡淡道:“鸿羽,你想见她,就坚持下去,你不该让爸白发人送黑发人。”
陆鸿羽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去。
司城和苏姚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真正看到陆运德的冷血,还是觉得悲哀。
这样的人,还配为人父吗?
陆鸿羽闭上眼睛,一句话都没再说。
陆运德坐在床边,安静地听着陆鸿羽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司城和苏姚对视一眼,默默退出了病房。
童欣和后面赶来的陆君阳和陆初晴也站在病房里,陆运德回头看向他们三人,低声道:“你们陪他说说话吧。”
陆运德说完,拄着拐杖出去了。
陆初晴红着眼,看着病床上了无生气的父亲,哽咽着喊了一句:“爸。”
陆鸿羽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内心五味杂陈。
这些年,他很少跟陆君阳和陆初晴亲近,因为,每次跟他们亲近,他都会想起那个生死未明、不知所踪的儿子。
同样都是他的儿女,一个吃尽苦头,另外的两个却享尽荣华,这样的对比,让他对司城更加愧疚。
陆鸿羽看着女儿眼泪像倒豆子一样往下掉,他心里酸涩得要命。
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样子,他的一生,好像活成了一个笑话。
良久,他才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陆初晴:“别哭了,爸爸没事。”
陆初晴听到他这样说,哭泣突然变得有了声音,那声音,在病房里回荡,让陆鸿羽的心,像是堵了铅,沉重不已。
他干脆拔掉了氧气罩,而后坐起来,看着陆初晴,哑声道:“爸没事,只是跟自己打了个赌,最后,发现自己还是赌输了。”
陆初晴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傻愣愣地看着陆鸿羽,像是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陆君阳脑子聪明,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生病?”
陆鸿羽沉默,最不能接受的是童欣,她快步走到陆鸿羽面前,给了他一巴掌:“陆鸿羽,你有病吧?就为了见那个女人,你不惜装病装死?”
陆鸿羽看了她一眼,沉默。
童欣最恨的就是他这副模样,每次都是用沉默代替一切。
童欣红着眼,怒道:“为了见那个女人,你不惜假死,不惜让家人为你伤心,陆鸿羽,你到底有没有心?”
陆鸿羽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他盯着天花板,不管童欣怎么骂,怎么闹,都不以回应。
良久,他才喃喃开口:“她被关了整整二十六年,人已经疯了,就算被放出来了,她也不再认识我,不认识儿子,明明知道她现在只有一个躯壳,可是,我还是想见她,如果我知道,跟她相爱,带给她的是这样的灾难,我会远离,从一开始就远离……”
陆鸿羽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开口,“我后悔了,当初,我应该寻求一种解脱,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苟延残喘……”
童欣心脏狠狠一缩,喉咙再次哽得说不出话来。
陆初晴再次泣不成声,她抓着陆鸿羽的手臂,哽咽道:“爸,你看看妈妈,妈妈才是你的妻子啊。”
陆鸿羽看向她,笑了一下,那一丝笑,意味不明。
陆君阳看着陆鸿羽这副模样,觉得挺悲哀的。
童欣狼狈地转身离去,连跟陆鸿羽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些人都走了以后,病房里开始变得空荡荡的。
戏已经落幕,以悲剧收尾。
陆鸿羽叫了保镖进来收拾东西,他自己则是换了身衣服,离开了医院。
司城发来消息,告诉他,有了顾星茹的消息,他那颗死寂的心,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
回到庄园的时候,陆鸿羽直接去了主院。
陆运德看到陆鸿羽突然回来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他不由得错愕,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他脸色阴沉:“陆鸿羽,你什么意思?装病?”
陆鸿羽往沙发上一座,淡淡道:“是啊,没想到父亲这么冷血,我都要死了,都得不到你半分怜悯。”
陆运德气得脸色铁青,他怒道:“你信不信,我让人把那个女人弄死?”
“父亲,你不用再威胁我了,因为我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个不孝子。”陆鸿羽话音落下,门外突然进来好几个人。
陆运德意识到不对,脸色大变:“你要做什么?”
“父亲,你老了,该歇着了。”陆鸿羽说完,挥了挥手。
几个保镖得令,快速走到陆运德身边,把陆运德控制住。
任凭陆运德如何挣扎,那些人都死死按住他。
陆鸿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往水杯里丢了几颗药,示意保镖给陆运德喂下去。
陆运德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呼风唤雨一辈子了,到头来,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谋害,简直可笑至极。
陆运德气得目眦欲裂,恨不得用眼神把陆鸿羽杀死。
可是陆鸿羽全程都不看他,直到陆运德被保镖喂了药,昏迷过去后,他才吩咐道:“好了,送老太爷进房间休息。”
刚刚他给陆运德喂下去的,是迷药,他量下得足,陆运德刚刚喝下去的量,足够他睡三天。
老管家目睹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惊得身子微微颤抖,想要偷偷溜走,却被陆鸿羽的人制住了。
这件事情,陆鸿羽想做很久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有顾星茹的消息,他担心自己一辈子都找不到顾星茹,所以才忍着没有发作。
再加上,陆运德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做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今天,陆运德明知道他已经要死的情况下,都不顾念父子之情,他也就不再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