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明杨就回到了修车摊这边。
“大爷，钱放哪里？”
老头正是马上将死对方的关键时刻，
根本头也不抬，反手一指三轮车，
“扔那个盒子里就行！”
明杨笑嘻嘻的，把一个二分的钢镚，
当啷一声，放进铁皮盒子里。
然后就站在棋盘旁边，看起了热闹。
俩老头的水平旗鼓相当，不然也玩不一块去。
不大会儿的工夫，
光头老者被沉底的双卒将死，投子认输，
两人又重新开始摆子。
明杨掏出刚买的大鸡烟，拆开弹出两支，
递给两人。
修车的老头接过去夹在耳朵上，
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小伙子，你还有什么事？”
明杨腼腆地点点头，指着旁边的围墙问到，
“大爷，你认识这一家不，咋没人在家？”
“怎么，你跟他家认识？”
“算是远房亲戚吧，我爸姥姥门上的关系！
论起来，我得喊王爷爷！”
“哦，那关系倒也不算远！
你家大人没跟你说过，
王宪成他家都搬走快三年了？
好像是去了长白山那边，
说是去干什么包山种树！”
“家里大概有联系吧，我也不知道。
我这是正好路过，顺便问问！
小时候，跟我爸来串过两次门儿，
只记得这边的院子，都特别的大，
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哈哈，你算问对人了！
我在这里都住了40年啦……
这一片儿，旧社会是大宅院集中的地方，
住的都是允州的大富商大地主！
后来被炸成了瓦砾堆。
52年的时候，这一块儿都分给了附近没房的老百姓。
有家里人口多的，分的地基就大，
宪成家就是这种情况，
那时候还没分家，老的少的十几口人呢。
人口少的呢，就三五家合着分一个大宅地基！
有运气好的，分到的地基上，还有没塌的房子，
将就着就能住人。
有的人家分到的，也就是个破砖瓦堆。”
老头说得起劲，指着西边，
“原来那边，就医院大门再过去点儿，还有个大牌坊呢，
听说还是御赐的。
可惜六几年的时候，砸烂了！”
“原来如此啊！”
明杨终于解开了心中多年的疑惑。
“大爷，谢谢你！
今天又涨见识了。
我还得去医院看个病号，有机会咱们再聊啊。”
他跟修车的老头道完谢，
骑车往前走了三四十米，就拐进了医院大门。
找地方停好车子，明杨散步似的，
慢悠悠地上了住院楼。
来到病房，病床上空空如也，老爸老妈都没在。
倒是在病床旁边的墙角，
堆着不少水果饮料，糕点鸡蛋，
应该是有人来探望过。
这是又去做检查了？
明杨挠挠头，准备去问问护士。
隔壁床病人的陪护，一位30来岁的男人，
很热情地告诉他，
“你是明大哥的儿子吧？
你爸爸他出去做检查了，应该是去了一楼B超室。”
“噢，谢谢啦，我去看看！”
明杨道了谢，走出病房，又回到了一楼。
B超室外边，好多人在排队等着检查。
现在的县市级医院，还没有CT、核磁共振这样的设备，
检查手段还比较落后单一，
除了拍拍X片，做个B超啥的。
先进一点的，也就是能有个加强版的彩超。
明杨伸着脖子找了一圈，
才从前面拐角处，看到了老爸的身影。
他和老妈还有妹妹，都在那边的连椅上坐着呢。
明杨穿过排队的人群，走了过去。
妹妹正好往这边扭头，一眼就看见了哥哥，
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
一蹦一蹦的，开心地朝这边挥手。
明杨加快了脚步，走到爸妈跟前，
乐呵呵地问到，
“爸妈，检查都做完了？”
“检查完了，这不是在这里等着，拿检查报告么！
你不是说，和海军出去有事么，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嘿嘿，一点小事而已，去了就办妥！
要不你们先回病房吧，我在这儿等着？”
刘凤英摆摆手，小声说到，
“还是在外边待一会吧，病房里太闷！
几个厂里的同事，
早上还买了东西来看你爸！
这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好像你爸真生病了似的！”
明杨嘿嘿一笑，没敢接这话茬
转而跟老爸聊了起来。
明志远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
坐在连椅上还翘着二郎腿。
不过说出来的话，
却带着几分怨气，还有一些无奈。
“我算是看透咯！
甭管我是装病还是真病，
从昨天到现在，也就原来车间里的几个老伙计，
专门来探望探望我。
基建科是一个人都没伸过头！
哪怕是小马，都没来看看我这半个师傅。
明天我就请长期病假，出院回家歇着去。
以后啊，采购的活，谁爱管谁管，
反正我是不干了！”
明杨知道，老爸口中的小马，
是他们科前年分来的，工民建专业大学生。
来了以后，从实习开始就跟着老爸，
老爸也很器重他，把他当自己的接班人培养。
现在看来，也是个白眼狼。
他并没有劝慰老爸，
而是举着双手，乐呵呵地说到，
“老爸，不管你有啥决定，
我都举双手赞成！
树挪死人挪活，
与其把生命浪费在不值得的地方，
还不如早做决断。
我相信以老爸的能力，
不管去哪里都能干出个名堂！”
明志远笑眯眯地看着儿子，
“这话，是你牛叔让你劝我的吧？”
“嘿嘿，老爸你看出来啦？”
明杨毫不犹豫，把锅甩给了牛叔。
刘凤英在一旁，也火上浇油，
“我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
牛大哥这么看重你，
你干脆趁着歇病假，去他那边试试看，
万一不成，咱再回来就是了！”
明志远没有说话，不过对媳妇的这个建议，
却很是有些意动。
又等了小半个钟头，终于拿到检查报告，
其实看不看结果都不重要，
就俩字：正常。
一家人溜达着，回了病房，
老爸自己拿着报告，去了医生办公室。
也不知道他跟张主任聊的啥，
过了好半天才回来。
一脸笑容地，低声跟刘凤英说到，
“呵呵，张大夫还挺负责任的，
说我这头晕的症状，暂时查不出病因，
他建议，吃点营养神经的药，
最好回家静养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