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了弥补曾经的遗憾,她一贯冷硬的心对上凄惨的林知予时,罕见多了丝同情和怜惜。
小家伙明明才十一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磋磨得瘦瘦小小,浑身都是伤,骨瘦如柴的蜷缩成一团。
鬼使神差的,便给了他吃的,甚至念头飞过间,见他甚是乖巧懂事,也默认了他跟在身边。
如今看来,这事怕是她武断了,也未曾问问他到底想不想跟着自己。
毕竟此刻的她对于林知予来说,就是带给他苦难的罪魁祸首之一。
也罢,等他情绪稳定后,是该好好聊一聊。
若他愿意继续跟着自己,那她不会短了吃喝,全当是异世孤寂结个亲人;若不愿,她也自会离开。
打定主意后,关栀便去忙活了,给林知予留了充足的空间来稳定情绪。
洗完衣物晾好后,关栀又拿了工具去了趟后山,寻了个坟头。
再次回来时,厨房的门还是紧紧关着,关栀便只好扯过屋里铺着的草席,将关家父母的尸体裹住,埋在了后山挖好的坑里,立了墓牌。
权当是替原身送父母最后一程了。
等这一切忙完,她又在附近树林里晃悠了一圈,采了一把野菜和几个小果。
这林子虽大,物种也多,可惜很多东西都被附近的村民摘的干干净净的,动物也变得稀少,能吃的并不多。
粗略逛了一圈也没什么大的收获,再往里走,就只能往深山茂林里走了。
那里可比外围的林子危险多了。
没有丰富的经验就贸然进入,搞不好小命都得赔里面。
关栀初来乍到,身体未恢复,也没有摸清地势和情况,所以便暂时歇了心思。
她现在这具身体也仅仅只有十三岁,个头只比瘦瘦小小的林知予高半个头,身体也还未发育完全,身高、力量都逊色几筹,又缺乏营养,看着像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似的,不比之前久经锤炼的身体。
关栀摇了摇脑袋,将满脑子的野鸡野兔烤乳猪甩开,“清心寡欲”地拿着野菜和果子回了家。
……
关家小院儿:
厨房门被敲了敲,紧接着传来了关栀的声音,“你还好吗?”
墙角,抱着双膝蜷缩成一团的林知予良久才慢慢抬起了头,杏眸中毫无神采,露在外面的手已经红彤彤一片,布满了血丝。
那是被他生生搓破的,足以可见他心底有多么厌恶先前的触碰。
关栀敲了又敲,里面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不由得心中微急,便猛地推门而进。
见到林知予全须全尾的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他此刻的状态明显很糟糕,尤其是精神状态,比起昨夜初见还要死寂低迷,周身萦绕着可见的自我厌弃。
因此关栀没有贸然靠近,生怕再刺激到他,只是尽量放平了声音提议道:“林知予,我们谈谈吧。”
又是一阵寂静,林知予就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愣怔着没有任何反应。
关栀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目光时不时观察着他。
许久,林知予的眼珠才转了转,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关栀。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关栀这才稍微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子与他齐平,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
林知予没有点头,只依旧盯着她,眼底深处藏着无人可窥的暗色和恨意。
见他又没了反应,关栀皱眉,换了种说法,“或者应该说,是不想见到我?”
这下,林知予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垂下了眸子。
虽未回答,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自然是想离开,也想杀了她报仇的。
果然如此。
关栀心中微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相对无言良久,关栀才出声打破了寂静:“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我就离开关家。”
此刻已是傍晚,夕阳红彤彤地蔓在天边,照得关家小院儿也多了丝暖色,收拾整齐的院子看着有了份家的感觉。
关栀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心中寂寥。
记得末世初降时,她的亲人便全死了,只有自己侥幸活了下来,也因祸得福觉醒了空间。
自此以后,她便独自游窜在各个超市购物场,凭借着机灵劲儿,豁了命地为了生存挣扎。在众人慌乱无措时,她凭借空间,在前期囤了很多物资。
但久而久之,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所以为了御敌,她结识了几位伙伴,才短暂地结束了长久的孤身。
怎奈造化弄人,最后信以为赖的伙伴却背叛了她,害她一朝身死。
如今换了个世界,结果她还是躲不过孤身一人漂泊无依的命运。
说来好笑,她本身是个极怕孤独的人,命运却总是屡屡戏弄于她,独爱将孤独的牢笼困在她身上。
也罢,孤身就孤身吧。
那种身处世间却空寂孤独的感觉,她又不是没经历过,早该习惯的。
关栀勾唇无声一笑,敛去眼底忽起的落寞,洒脱道:“房契和地契我会留给你,家里的地租了出去,租条也一并给你。
另外,今年的租金还没给呢,一亩地二钱银子,到约定的日子后你记得去要租金,那钱也留给你,至于明年这地你是租是种,由你自己决定。”
林知予闻言,睫羽颤得更厉害了,颇有几分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关栀,目光碰触时,他似是捕捉到了对方眼底一闪而逝的神绪,却快的让他抓不住。
只抿紧了唇瓣,压住心底莫名的荒谬感。
耳边她的话还在继续,“我会给你留些粮食和银子,算是相识一场的礼物吧,你可得护好了,别被人瞧了去。”
免得招来不必要的祸患。
说完,她轻笑一声,便退了出去。
然而,林知予心中死寂的湖面却被搅起了阵阵波纹。
他愣愣地看着关栀离开的门口,眼底的恨意罕见变得迷茫,似是有些不适应她突然的决定。
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知予想不明白,心底那一缕细弱到不能再细弱的慌乱,让他彻底给忽略了。
只垂着眸子,眼底的眸色晦暗复杂,间或变化,那颗心久久才得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