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灯火通明,无歌无舞
祁楚、周苛、王敬与谢璟几人分别落座席上,谢婵则是乖巧地跪坐在谢璟身旁的蒲团上。
魏逯知晓他几人有话说,自己不便参与,于是道:“满座珠玉,老夫自觉形秽,就不打扰各位贵客兴致了。”
说完他就走了,连让众人挽留他的机会都不给。
且,在他看来,他若真的留下,免不了也要被迁怒,所以还是走为上计。
魏逯离开以后,堂中的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
谢璟先是听闻了朝堂上张御史弹劾祁楚之事,来金城时又见满城女子皆画着浅梨妆,打听一番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此时他面色不善地看着对面的好友,但却什么话也没说。
祁楚镇定自若,只是兀自倒酒饮酒。
而周苛,作为始作俑者,却是十分心虚,于是他先开口道:“沅玉怎么来得如此匆忙?”
“姑臧已定,璟也不好再让小妹麻烦几位。”
谢璟一开口,几人就都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气。
周苛道:“我等彼时不在城中,担忧阿婵受了怠慢,故此才会那样说。”
周苛说着,抛给王敬一个眼色,示意他帮自己说两句,但后者却仿佛没看见一般。
见王敬不帮忙,谢婵拉了拉谢璟的衣角,说道:“哥哥莫怪周世兄,我从车上跳下来时昏倒在路旁,若非周世兄相救,此时哥哥就见不到我了。”
谢婵用了个巧妙的话术,她当然知道谢璟生气的是什么,但是却故意忽略这个,只说为周苛所救之事。
果然,谢璟对周苛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后者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愧疚也少了一些。
谢璟又看向祁楚,问道:“南郡公要如何说?”
周苛一听这称呼就明白谢璟是听说了些什么。
想到这些时日祁楚对那他那乖巧世妹的所作所为,他也十分不耻,此时见谢璟问责,他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于是也一同侧首看向祁楚。
“嫂溺,援之以手,权也。”祁楚微笑着说道。
谢璟冷冷地说道:“南郡公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
王敬此时开了口,赞同地说道:“确实是人所共愤,犹如禽兽。”
周苛也很想跟着点头赞同。
明明都知晓是假戏,祁楚偏要真做,欺负人家好好的妹妹,还弄得满城皆知。
谢婵想帮祁楚说两句话,但是她知道自己此时怎么开口也洗不清,毕竟夜夜同室,任谁都会多想。
于是她只好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怯怯地低着头。
看见谢婵这副样子,在场的其他人更加笃定了祁楚是个衣冠禽兽。
祁楚从席上起身,对谢璟说道:“沅玉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璟抚了抚谢婵单薄的背,温言安慰道:“月儿莫怕。”
说罢便起身随祁楚出去了。
堂中剩下三人,周苛也安慰道:“阿婵放心,我等皆知你受了委屈,必要替你讨个公道。”
王敬虽然因为谢婵被带到军中而始终对她不善,但此时也是说:“不必太过在意,所谓贞洁名声之类,本就是用来桎梏世间女子的枷锁。”
谢婵惊讶于王敬竟然能说出这等话,一时间竟有些感动。
“多谢二位兄长关怀,南郡公并未有何出格之事。”
此时谢婵选择性忽略祁楚占的那些便宜。
与其说祁楚占便宜,不如说他二人半斤八两。
祁楚的脸清冷俊俏,加之身材修长宽肩窄腰,单单站在那里就足够让她脸红心跳,且又对她极致温柔体贴,谢婵有时候甚至于觉得是自己在占他便宜。
她又说道:“从先在江陵,我为祁将军所救,托以贴身婢女之名,与他共室而居半年之久,祁将军礼遇备至,无半分越轨行径。”
周苛了然道:“原来是我等误会子晰了。”
此时院外突然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屋内几人连忙出去查看。
原来是谢璟已经对祁楚拔剑相向。
祁楚不得已以剑抵挡,方才的声音便是二人佩剑相碰发出的。
谢璟是君子剑,而祁楚的剑却是实打实杀人的剑。
谢婵这下是真慌了,怕祁楚误伤自家兄长,她上前抱住谢璟的胳膊。
谢璟冷着面容说道:“祁氏狂徒轻薄欺辱你不说,如今还想将你带在身边。”
谢婵也是第一次见谢璟如此动怒,她红着眼圈道:“哥哥莫生气,我随哥哥回去,祁公子他不会阻拦的。”
谢璟将剑收回,替谢婵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月儿莫哭,有阿兄在,你不必再害怕他,今日阿兄定然为你讨个公道。”
看着面前二人兄妹情深,举动亲昵自然,祁楚的眸光微沉,刻意打断了正在说话的二人。
“沅玉可放心,楚非那等不负责之人。阿婵若是想,她便是南郡公夫人。”
谢璟将谢婵护在身后,再次拔剑指向祁楚。
谢婵含泪,怜悯地看了一眼祁楚,他还真是能精准触碰到她兄长的逆鳞,不愧是多年的好友知交。
周苛担忧地看着祁楚,对身旁的王敬说道:“这可怎么办是好……”
王敬语气冷嗖嗖的,直切要害道:“郎舅如岳婿,自古不相睦。”
周苛一想也是,谢璟将祁楚当知己,他却图谋人家妹妹,实在难说。
……
夜间
谢婵刚准备灭了灯休息,就听见门外传来了祁楚的声音。
“阿婵,开门。”
谢婵今日好不容易才把谢璟劝好,此时她是万万不敢再与祁楚共处一室,于是她隔着门说道:“不行,若是被哥哥知晓了,又要生气。”
“我来与你道别,来之前已对他说了。”
“果真?”
“嗯。”
谢婵这才把门打开了。
如今兄长在,她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所以祁楚进来以后,她时时不忘跟他保持距离。
“我原本对沅玉说,让你随我去姑臧。”
“后边就是他生气了,对吧?”
“然。”
谢婵拿起桌上绣好的牡丹手帕甩到了他身上,道:“你不去做商贾都可惜了,算盘倒是打得响。”
“你就知晓陈敬封要告状,天子诏书责备下来,你也不收敛半分,日日往我这里跑。”
“哥哥听了消息自然要赶来,一到金城又听到这满城的流言蜚语,说什么也要把我带走。”
知晓自己心上的人儿聪明灵透,祁楚也不意外她能看出自己的打算。
他认真地说道:“阿婵,凉州变故太多,安定县之事,不能再有第二次。”
谢婵心中一阵委屈,说道:“你那日明明答应我了。”
“那日你巧言哄我,我一时心智迷乱,说的话不可作数。”
“骗子。”
谢婵此时已经拆了发髻,乌黑的长发垂在脸侧,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祁楚看着她泛红的眼圈、鼻尖和微微撇着的嘴唇,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想要蹂躏欺负一番的欲望。
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他俯身欺压过去,手扶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而使她不能后退,而后吻向她的嘴唇,鼻尖、脸庞与眼角。
谢婵闭着眼睛,颤抖的睫毛下不断涌出大颗的泪珠。
祁楚将她拥进怀中,问道:“怎么了?”
谢婵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委屈地抽泣了起来,流出来的眼泪打湿了他了他的衣领。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问道:“你是怕你走了以后,我没了挂念,日后再有以身涉险之事?”
“嗯。”
祁楚怜惜地抚着她的脸:“傻阿婵,你既说了想与我长长久久一起,我怎么可能还那般行事?”
谢婵哭着摇头:“你说的话半真半假,我不信你。”
祁楚将她抱起来,放在面前的妆台上坐着,自己屈身与她平视,说道:“我说的话真假参半,可我的心,你并非不知晓。”
“今日我对沅玉说的那番话,亦是在对你说,你若是愿意,你就是南郡公夫人。”
谢婵黯然伤神,道:“豫州谢澹之女已经病死了,我是没有身份之人,怎么敢高攀郡公?”
她父当初将她送进皇宫,也是考虑到她没了身份,不可能再嫁入高门为正室。
而尊贵的公夫人,怎么可能是无名无姓之人。
“身份之事,并非难以解决。”
“即便能在我族中的旁支寻个身份安到我身上,但你我两家又有那等渊源,莫说族中亲长不会同意,朝廷也会忌惮谢、祁二姓联姻。”
谢婵又道:“哥哥在并州,你在凉州,我父亲如今在台省。祁使君为徐州刺史,冀州牧亦是你堂兄,若是真如你所说,我成了南郡公夫人,这半边天下不都成了祁、谢二姓的?”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谢婵含泪道。
她知晓每个人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私情也并非人的全部。
谢婵叹气:“你要知道,你不想我出事,我与你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我愿与你长久相伴,我更愿你岁岁年年,平安无虞。”
所以她才会任性,倔着要留在他身边。
在江陵半年多的朝夕相伴,加上他备至细微的关怀,谢婵回到京城时才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他在身旁的时日,而对他的感情也不知何时已经稍稍生根发芽。
只是许多的无奈,让她将这份感情暂时搁置了,直到他不管不顾地要将她带出宫去。
跟天子谈条件,向天子要人。
若非那宫中的帝王孤立无援,怕是早就龙颜大怒,治他的罪了。
“我知。”祁楚说道。
祁楚此刻心中只剩对她的怜惜,她聪明通透,却也正因如此而更加乖巧懂事。
他知道她并非生来如此,只是打小讨好她那个父亲而成了习惯
每当她向他撒娇,冲他生气时都让他感觉到她是个鲜活可爱的人儿,不像她表面那般顺从听话。
但这种鲜活,却时常被她死死地压在心底,只有在她觉得可以时,她才会稍稍打开一点心门。
“如今哥哥来了,我会同他回去。”谢婵叹气。
祁楚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对她说道:“我听闻‘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是北凉最为壮阔之景。阿婵生于豫州,长于洛阳,应当未见过此番景色。”
谢婵摇头。
“待羌乱平定后,阿婵可愿与我至北凉共赏落日长河?”
谢婵看着他的眼睛。
她知晓他这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是在承诺不会再那般冒险行事。
“你不许骗我。”她说道。
“好。”
“还哭否?”
谢婵摇头。
下一秒,祁楚挑着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吻亦如他的人,凌厉而缠绵,强势中带着柔情。
谢婵被他亲得晕头转向,腰腹发酸。她想要求饶,但面前的男人却不给她机会,用手锢住了她的头,加深延长了这个吻。
燥热的感觉伴着男人身上特有的好闻香气一齐向她袭来。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落入了虎口的羔羊,正在一点点被他吃抹。
祁楚松开谢婵时,后者已经泪眼汪汪,嘴唇也是被他亲得红艳欲滴。
祁楚捏着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被他亲肿的小嘴,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
“你干什么……”
谢婵惊呼,因为祁楚忽而撩起她的头发,吻上了她的后颈。
“你怎么有这等癖好!”
祁楚勾唇道:“我还有很多癖好,可要试试?”
谢婵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