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朦胧斜月撒下点点清辉,在宫闱凉亭之中,有两人端坐相视,寂静无声,尽显孤冷之景。
“你当真要退位,为何?”
终是忍受不住这沉闷的氛围,降臣率先开口询问。
她本以为两人再次见面,会有诸多的话语要聊,可现在看来,终究是她错付了......
鸿犼的眼皮微跳,怔怔说道:“降臣,人老心劳,在位时间越长,越发感觉自己的力不从心,就像是长河已至尽头,流入了无垠之海......”
降臣撑着脑袋轻嗯一声,平心而诉:“鸿犼,我知道你想复活鲜参的执念,可她气血早已枯竭,意识也已消散,这个便是常人所说的死亡,她身为一方高手,身体情况比起常人,更加容易探明,她已无...”
降臣说到这里便被鸿犼打断,他仰望满天星辰,口吐白烟,扼腕叹息。
“不只是为了鲜参,而是身居帝王之位,我要对天下人负责,在你我相伴玄都邬的那段时日,鲜参替我执掌汴州,积攒了大量的威望。”
“因鲜参待军士极好,导致诸多梁军老将,都怀着她还能活过来的想法,这也是渝州事件爆发的根本原因。”
“陈玄等人陷入了极端,为防止类似事情发生,只有我亲身去寻找,才能隔断一切。”
降臣虽不喜鸿犼打断她的话语,但她还是轻柔一笑,目带柔情,道:“其实,我并不在乎你退不退位,既然你已有这个想法,我肯定不会对你有所阻拦,当然,是有人托我对你说~!”
她起身将脸贴靠在鸿犼的鬓角,吐气如兰:“你是稳固天下的心脏,前线将士还在浴血拼杀,你若退位,将士必生低迷之心,于西征不利。”
“除去这些,各地民心也会不稳,你辛苦创下的基业,皆会因为你的一念之差,崩毁坍塌,你难道就不怕吗?”
鸿犼轻握住她的手掌,顾盼生辉,道:“我已步入杖朝之年,自白手起家至今,我唯一怕的,便是你们一个接一个的离我而去。”
“若不曾与你们同行,我孑然一身,也没什么不好!但你们却将一份光芒塞给了我,你们可知那一份光芒,对一个游离黑暗的人来说,到底是多大的伤害......”
降臣坐于他的腿臂,轻声回道:“说着我们赠予你光芒,殊不知是你一直在渴求而不自知,我们只是回应你的期待罢了。”
“鸿麒年纪尚幼,怎能堪当皇帝之位,要不,你再坚持两年?”
降臣侧着脑袋看着他,盈盈笑道。
鸿犼摇首说道:“两年后,他还是年幼,结果是一样的,况且这些年,他一直熟读各类书籍,研究帝王心术,我想我也该给他这个机会了。”
降臣双手插胸表示不满,“你的眼中只有鸿麒,却不知昀儿也一直很努力,他为了能得到你的认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行。”
鸿犼伸臂拦住她的腰肢,面带愧疚地问道:“昀儿随你来了吗?”
降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颔首说道:“我此行本想带他去江湖看看,却在沿路听到了你的消息,所以,我就带他来了~!”
“他此刻在哪,我为何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
鸿犼的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听到降臣所言,昀儿若是有能力,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但是让两子相争,又太过残酷,鸿昀身份有别,必定占不到什么便宜,此事还需细细斟酌。
降臣见鸿犼有此反应,心中欢喜的同时,也出言解释道:“他虽来到了汴京,但并未与我一同进宫,我重游汴京,发现一名有趣的女子,便将他留在她那里了。”
只要鸿犼有立鸿昀为帝的意思,那昀儿这些年所受的苦难,便算不得什么。
虽然她对皇权争夺没有什么想法,但身为一名母亲,降臣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过得更好,至少得有个名分,不能让他顶着私生之名。
“是丑妹吗?”
闻鸿犼所说之名,降臣叹了口气,美眸微转道:“还是瞒不过你,你果然认识她,她那一身功力出自黑无常之手,而她所用功法,应是《就这样将你吸干神功》。”
鸿犼一擦额角的汗珠,出言纠正道:“那个神功,应叫《北冥神功》。”
降臣沉思片刻,有些嫌弃的瞥了鸿犼一眼,她打心里觉得,还是自己起的名有品位。
“她丹田存具阴阳兼具的内力,可容纳天下武学,就似冥海,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鸿犼伸手指向北地的位置,“冥海乃《逍遥游》所记载,穷发之北为北冥,此功是《冥海神功》,亦是《北冥神功》。”
降臣在原地鼓起了小掌,她瞅着鸿犼娇哼道:“你懂得好多哦~!小女子好生佩服~!”
“你若是小女子,那我岂不还是一个孩子?”
鸿犼携带降臣一同起身,并趁她还未发怒时,赶忙说道:“就让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去见见自己那个优秀的儿子吧。”
............
“姐姐~!你这院子里种的是什么花,为什么要用篷子遮住?”
鸿昀仪容俊秀,眉弯如钩,赤红的眸子眨动起来很是耀人,看着黑暗中透着红艳的花海,他不禁发问。
正在油灯下研读书籍的丑妹,听之一怔。
望着在院内四处逛游的鸿昀,她出言解释道:“那是彼岸花,它喜欢半阴且湿润的生长环境,不能在没有光照的地方长时间生长,也不能在没有水的地方长时间生长。”
听到她的解释后,鸿昀好奇地趴在轩窗一角,对油灯下的丑妹继续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种这样的花,难道是有什么寓意吗,还是说,这其中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想到故事,鸿昀可怜巴巴地瞅着丑妹道:“姐姐,你的身上一定有故事,我想听,你能跟我说说吗?”
小时候,他可是被母亲不着边的故事雷到麻木,方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故事的姐姐,他想听听正常一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