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隐蔽的屋户中,传出一位女子怒气冲冲的声音。
“他想将吾儿尧光送去汴梁当质子!我是不会同意的!”
述里朵一掌拍在桌案上,满是坚决之色,别的事情都好说,漠北卸甲归降也好,赔偿钱财也罢,唯独将耶律尧光送去汴梁这一条不行!
将耶律尧光送走后,国内就真的成为了耶律倍的天下,凭他对汉文化的喜爱,契丹定会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文化冲击,本土的文化会土崩瓦解,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情发生。
鸿犼一脸平静地将杯中茶汤饮尽,不缓不乱道:“耶律尧光文武双全,你又对他如此喜爱,若是我那个倒霉兄弟不幸离世,此子在你的帮助下,恐怕会代替你的长子,执掌政权,成为中原的劲敌。”
述里朵银牙轻咬,闷哼一声,“我不能看着契丹的文化被你们汉人的文化冲刷,从而丧失族内的传承与血性!”
她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名男子已经看透了她的想法,可看穿了又如何,她是绝对不会卸下耶律尧光的兵权,将他送去汴梁的。
“两族若能友好往来,文化互通,便无需战争,无需南下掳掠!你所追崇的血性,只会给许多人带来痛苦!”
鸿犼闭目言说,希望她能看清前路,少做傻事。
述里朵端坐回红木座椅,沉声道:“我并不反对中原文化在漠北传播,但我那长子...他虽是温文尔雅,多才多艺,可终是缺少了漠北独属的悍勇,非我偏心,若是让他上位,他那偏执的文化传播,会令契丹不存!”
“你为漠北着想的精神值得肯定,可本王是中原人,你们漠北的家事,与我何干?”
鸿犼睁开双眸,傲然注视着述里朵,淡声道:“你最喜爱的,应是第三子吧!他还年幼,比起那两个小侄,终是差了一些。”
听到他说起自己的小儿子,述里朵顿时紧张起来,那个孩子虽然年幼,但十分勇武,最受她的疼爱。
鸿犼将这个消息放到台面上讲,就说明他已经知晓了那个孩子的存在,想除掉他,也不过在弹指之间。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加码,既然述里朵想与他交易,也得看看交易的筹码大不大,条件是否会令他心动,否则,他怎会舍弃这么一个覆灭漠北的大好时机。
“尧光可以去做质子,甚至我的女儿质舞,也可以作为陪同!”
述里朵沉声说道,这是她开出的第一个价码。
鸿犼点了点头,难得她松口,看来她对那小儿子,确实宠爱的过分,心中甚至早已把他当作皇位的继承人培养。
“族内萨满秘法,可由哥哥随意观摩!妹妹会在暗中为大梁提供上好战马,助大梁横扫六合,也会提供大量的牛羊,助大梁开辟桑田。”
这么丰厚的条件,确实令鸿犼心中一动,恐怕耶律阿保机亲至,也开不出这样的价码,她为大梁提供战马,这无异于是给自己使绊子。
“妹妹想要哥哥做什么?”
鸿犼的态度和善了不少,毕竟述里朵开出了这么高的筹码,他也不好摆脸色。
述里朵先是轻笑一声,随即淡声问道:“他还有几年可活?”
看着这位冷漠无比的女子,鸿犼伸出两根手指,反问道:“我兄弟待你不好?”
述里朵眉目一沉,黯淡道:“他待我很好。”
“那你为何要这样做!?”
鸿犼满是不解,这位女子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
说不定她心中偏执的可怕,不是好招惹的女人,他还是离她远一些比较好。
“就算没有此事,他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长痛不如短痛,为了漠北不被分裂崩塌,我只能忍痛去做这件事!”
述里朵回望起两人并肩走过的日子,不禁哀叹一声,她十四岁便嫁给了耶律阿保机,两人不知征战了多少年月,共度了多少春秋,这漠北是她看着建立的,绝不可在她眼中消亡。
“我需要哥哥在他去世之后,将吾儿尧光安稳送回大漠!”
述里朵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这次交易明显是她吃亏许多。
鸿犼朗笑一声,再次出言问道:“我那兄弟若是逝去,传位也不会落到尧光小侄头上,妹妹此举,不也是分裂漠北?”
“这便不劳哥哥担忧了,两者孰轻孰重,妹妹心中自有打量!哥哥是中原人,漠北分裂,不也正是哥哥想看到的结果吗!况且到那时,中原共主早已出现,漠北对中原也构不成威胁了吧......”
述里朵缓缓起身,朝着门户走去,在她看来,鸿犼没有理由拒绝这么好的条件。
为解决漠北分裂,破碎的重大危机,这个交易是必须要做的,只要能稳住他,她什么代价都付得起。
“契约已成,祝我们合作愉快!”
鸿犼端起茶杯,起身相送,述里朵侧身说道:“不劳哥哥相送,既然哥哥已经与妹妹达成交易,那便尽早收拾收拾行囊,率军离去吧!”
她的言语十分直白,就是鸿犼在这里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那便带着人,尽早回归中原吧。
“只要漠北率军离开中原边境,中原便再无大事,我在此多待几日,观看一下萨满的秘法,想必妹妹不会强行赶我走吧?”
鸿犼双手一摊,表明她刚刚可是说过了,族内的萨满秘法任他观摩,此事绝不能食言。
述里朵抿嘴一笑,解释道:“妹妹自然不会赶哥哥离去,但萨满秘法记载在大漠各部,哥哥若想观看,需走遍漠北,方可学全。”
鸿犼啧了一声,怪不得她将这个诱人的条件加上,原来她早已料定自己没有多余时间前去观摩。
不过没有关系,他虽没有走完大漠,但有人已经替他走完了,现成的萨满秘法正在赶来的路上,到时直接询问她就好。
“大萨满的秘法无法外传,质舞她也无法开口讲述,哥哥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述里朵看出了他的想法,随即出言提点道。
鸿犼双拳紧握,心中升起了一丝怒火,他忽然觉得自己被这个女人耍了。
到那时,送去的战马不会是站着的劣马吧,那牛羊是未成长起来的牛羊,还是需要自己花时间,雇人饲养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