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出巷子回到街上,花灯尽数熄灭,未来得及收回的灯盏被大雨浇落在地上,随着来往奔忙的人们的践踏,早已辨不清原貌,只留下一地被浇透的纸屑混着雨水粘在青石板路上,带在所过之人的脚下。
“辛川,你笑一笑不好吗”
他转头淡淡瞅她一眼又看向了前方的街道
”为何要笑”
“我只是觉得你这张脸看起来除了有些冷之外,挑不出什么比别的毛病,如果你要是笑一笑,可能会更好看,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辛川没答话,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
还真是......惜字如金哈
如果说姝藜和松岐在一起算是酒逢知己的话,那么她和辛川就是话不投机。
只不过不投机的是身边这个哑巴。她从来不惧怕与人交谈,若是有一天不让她说话,她真能别出个好歹来。
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能被动的陪着他一起沉默。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几件不为人知的心事,就如她一般,对待众人也算不上坦诚。
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歇的势头,顷刻间又刮起不小的风,辛川略略思索,便立刻拉着姝藜跑到了一家早已没人的馄饨铺中躲雨,虽说此处也四面漏风,但他们并肩坐在东侧的板凳上,从北边刮起来的风到吹不大到他们的身上。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坐着,谁也没说一句话,望着早已空旷的街道,轰鸣的雨声传入他们的耳朵里,姝藜并没有看见此刻她身旁之人早已发红的耳根。
忽然一道惊雷从空中劈过,吓得姝藜慌忙扭头闭上了眼睛,待雷声过去,才复又睁开。
“你怕雷声?”
姝藜平淡一笑:
“怕啊,从小就怕”
“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是人,就会有自己惧怕的东西,这不很正常?”
辛川嘴角轻扬,并未说话;
“你呢?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有”
“是什么”
‘我姐姐’
姝藜忍不住转头看他,她的脸上过一瞬间的愕然,只见他的眸中闪过一刻的哀伤,那张万年不化的脸上,也浮现了些许动容之色。
“你.......姐姐?”
辛川点了点头,继而说道:
“她死了,我怕她是因为......我怕她在那边过的也不如意。自她走后,她一次都没来我的梦境里。”
辛川说:“我跟我姐姐差了十三岁,我自小是她带大的,后来她被我娘舅做主嫁给了同村儿的一个屠户,难产死了,自那以后,我也没有亲人了。”
“那你父母呢”
“我爹被我二叔用锄头砍死了,我娘一头撞死在了墙上,那时候我姐姐还没嫁人,就因为他想要我家那两块地,争执推搡间,有人就起了歹心。”
“那......后来呢”
“在我姐姐走之后,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我便提着刀冲到我二叔家里,将他们都杀了,我无处可去,只能流浪,在路上我碰见了阿泷,就跟着他一起来了九烟山。”
姝藜没有种过地,她也理解不了一块农田的多少会对一户人家产生怎样的影响,她只是觉得如果没有了口粮地,人就会被饿死。而与之相似的情况她也经历过。
“我没到九烟山上之前,跟着我爹在六安镇的一家酒铺里靠着买酒为生,在那小老头儿去世之后,周围忽然多了很多我不认识的街坊四邻的打着来吊唁的旗号,明里暗里的想要从我嘴里套出我爹生前酿酒所用酒曲的秘方,可我记得很清楚,小老头儿生前并未跟我提起他有什么亲戚。但那个时候我却凭空的多出了好几个“叔叔伯伯”,他们欺负我一介孤女,无人可依,便明晃晃的打上了酒铺的生意,毕竟小老头生前酿的一手好酒,远近闻名。甚至都有朝廷的人专门来到六安镇买办这种酒,拿回宫里给皇上喝。每年,小老头都要留出最好的酒,留着上供京城。有了酒曲,就相当于有了源源不断地财富。”
姝藜不禁长叹一声道:
“我看他们穿的也不差,想来不像是缺钱的主儿,可我转念又一想,有谁又会嫌弃银子多呢?
“所以......这世上有些人作恶是不需要缘由的,他们生来就带有掠夺。”辛川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