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纯星有点疑惑,她气质出众,即使只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布衣,也掩盖不了独特的风华。
也不是她爱穿这样灰不溜秋的衣服,而是楚知知只给她准备了这样的衣服。
她乖巧的换上,没有问师父的目的,只问了两人出行的目的地。
“去街上逛逛。”楚知知眼睛眯起来,笑得格外甜,“有个人来了,我想去见她。”
*
先皇驾崩还不满一月,街边还随处可见挂着的白布和灵幡,随风轻轻的飘动。
应该是还在国孝期间的缘故,街上并不怎么热闹,几家各色的店铺清冷的开在街边,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进去,不多时又出来。
但令人惊奇的是,即使是这种条件下,街上却还有不少人在游荡着。
楚知知带上纯星,一路走,一路新奇的看着周围,两个人此时穿着普通的荆钗布裙,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点也不起眼。
纯星兴奋不已,嘴角勾的就落不下来,眼睛里仿佛都跳跃着小星星。
她放下一路端起来的架子,像个最普通的十几岁少女般无忧无虑,撒欢一样的从路南跑到路北,脚步轻快的略过几个路边的小摊。
阳光也似乎偏爱她,躲在浓云背后偷偷的看她,露出一点点脸庞。
十四五岁的少女,眼里都是纯然的无暇和善良,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精灵。
楚知知不言不语的跟在她身后,没有制止。这些日子以来,她对原主和纯星的关系也有了些了解。
纯星无父无母,是原主在一个近乎纯黑的夜晚里捡到的。
那是个很冷的冬日,当年还只是一个普通巫女的巫赵刚刚解决完一场恶鬼食人案,满身疲惫的踏着夜霜走在城外的小路上,却被耳边突然传来的婴儿哭声吸引了。
她循着哭声找过去,原地只有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女婴趴在地上,全身赤裸着,连一个襁褓都没有,皱巴巴的皮肤被冻的发紫。
她似乎刚出生就被扔在这里了,头顶的胎毛一缕一缕的,手臂、大腿和后背上都有羊水和泥土混合之后又干掉的棕黄色痕迹,活像一块块难看的疤痕。
巫赵从地上抱起奄奄一息的女婴,任由泥土弄脏雪白的衣裙。
女婴哭的有气无力,连摆动的手脚都像一只早产的小奶猫,处处透着脆弱感。
她掐指一算,无奈的叹了口气。抱着女婴向着更偏僻的地方走过去。
只走了不到百来米,眼前就出现一辆翻倒的马车,褐色的污血喷溅在马车外壁上,昭示着最不祥的结果。
巫赵埋葬了那对死去的年轻夫妻一家,又杀死了那只逃离的鬼物,最后抱着那个女婴在简陋的坟墓前深深一拜,算是偿还了这段生养的因果。
女婴被她用一碗温热的小米汤夺回了一条命,有一双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瞧着机灵极了。
就叫纯星吧。巫赵随意的想了想,她不想养小孩儿,但捡到的孩子哪有再扔出去的道理?更何况,这饥荒的年代,谁又会收养一个女婴呢。她若是不养这孩子,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以后,咱们就相依为命了。”巫赵看了眼摇篮里的婴儿,又想了想巫觋这个职业的危险性,还是决定养个徒弟吧,至少哪天她出了意外,也有人可以传承衣钵。
思绪飘回来。
楚知知看了一眼身边同样兴致勃勃的人,有些奇怪。
她是第一次来古代,见识到各种与众不同的风土人情,难免有些好奇,想要多看看。
但是纯星就不一样了,她是京都土生土长的人,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又怎么还会对这充斥着市井之气的京都街道感兴趣呢?
“怎么?出来一趟玩的很开心?”她看了一眼脸蛋红扑扑的纯星,不动声色的问。
“嗯,师父总是忙,功课又重,已经好久没带我出来玩了。”一边说着,她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忐忑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解释着:“师父我错了,实在是今天太激动了才会……”
所以,是家长不够关心加上作业多?
趁着纯星低头的时候,她偷偷朝着身后的一个方向瞪了一眼,然后才扭过头来安抚。
“没事。难得出来一趟,好好玩吧。”
真的吗?纯星惊喜的抬起头,喜出望外。
“怎么?不喜欢?那咱们这就回去?”楚知知被可爱到了,忍不住坏心眼的逗她。
“不不不,我是太高兴了,很久没有和师父一起出来了……”纯星说着低下了头。
楚知知心里暗叹一声,再次不满的看了眼身后,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道:“别难过,咱们的时间还很长,以后想一起出来多少次都没关系。”
“真的吗?”
“我保证。”
纯星这才再一次开心的笑起来。
路边有香气飘荡过来,她像只馋嘴的小猫,楚知知眨眼睛的功夫,就被吸引了过去。
两人一路东看西看的晃悠着,一路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已经快到晌午了。
只见路上人越来越多,刚开始只是三五成群的人,到最后,连成群结队拖家带口的都出来了。
街上摩肩擦踵,几乎到了人挤人的地步。除了街道上被特意空出来的供人通过的路中央,其他地方都挤满了人。
她们两人也被挤在人群中,只是势单力薄,一路子被挤到了最前头,几乎差点就越出公务人员特意标着的安全线,被人挤到大路上了。
纯星手腕一晃,画出一个隔出距离的符咒,这才让两人的处境舒服了些。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爬升,终于到了正晌午的时候,禁闭的中央城门一点点打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高头大马,它身上还带着一路奔波留下的灰尘,可枣红的鬃毛威风凛凛,像个战胜归来的将军。
马身过半,才露出马背上的人。
那是个女人。
她身穿一身银色的轻甲,上面有各色的刀枪划痕,凹陷处还带着褐色的痕迹,手中六尺多的长戟银光致致,光洁如镜,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她明明乘胜回来,一路劳顿,面上却没有半点疲态,沉重的武器在她手里不见一点异常,仿佛轻若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