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流水，静静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流淌。
桂花探过高高的白墙，伸出一绺花苞，馥郁的花香将人包围。
这样的夜晚很适合打开心扉。
从吴五爷的宅邸到丛也买下的宅邸，有一段风景雅致的小路要走。
他慢悠悠地走在前方，吴一穷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目光小心地落在他身上，以防他因为酒醉不小心摔倒。
丛也千杯不醉，身为小辈的吴一穷当然是不知道的。
“听说你大学快要毕业了？”
丛也随意地问道。
跟吴五爷聊天的时候，吴五爷提过这一件事。
吴一穷点了点头：“已经毕业了。”
丛也看向他，突然联想到九门好像除了九爷都是一个个文盲。
也不能算是文盲，但是都没有文凭和学历。
包括他自己，都没上过正式的学堂。
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吴一穷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
“你毕业之后打算去做什么？”
丛也又问道。
吴一穷抿了抿唇，似乎早有打算，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我是地质工程师，过一段时间会去北方做地质勘探。”
丛也点了点头，他家里的院子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咽下了话，朝着吴一穷说道：“已经到了，你回去休息吧。”
吴一穷见状点头。
丛也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了深思。
第二日。
丛也照例去了吴五爷的宅邸。
因为丛也有问题要询问他，两个人便去了书房。
去书房的路上，五爷脸上的笑容浅浅，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书房里摆着一张大大的书桌，前后各放置着一把木椅，背后是一整面的书墙，其中以历史书居多。
丛也和吴五爷相对而坐。
五爷给他倒了一盏茶：“说吧，什么问题？你搞得还挺正式的！”
他语气之中暗含打趣之意。
丛也抿了一口清茶，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谈起了一个随意的话题：
“五爷，应该知道汪家的存在吧？”
五爷举着茶杯的手微僵，垂下眼帘盯着眼前碧绿的茶液。
安静在他们两人之中蔓延。
过了一会儿，五爷放下了茶杯，叹了一口气：“我的确知道。”
他应该是九门之中最先知道汪家存在的人。
多年前的吴家血尸墓，让他失去了嗅觉。
为了代替自己的鼻子，他养了许多的狗。
其中有一只狗闻到了特殊的味道，也就是汪家用来监视九门的黑飞子的存在。
从那时候起，五爷便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他不能让九门，更不能让吴家处于麻烦的漩涡，于是他选择了与汪家来一场角逐。
看看到了最后，鹿死谁手。
他的计划，他背后的想法，他从未告诉任何人。
但他还是忽略了丛也的敏锐。
“五爷知道汪家，却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丛也轻轻摩挲着陶瓷茶杯光滑的外壁，他推测道：
“五爷是打算自己来解决汪家，但是人的寿命有限，汪家又过于隐晦和神秘，五爷只能将剩下的局面交给后代。”
这就是五爷为什么将结婚生子当成一个任务一样地去完成。
“吴一穷、吴二白、吴三省三个孩子，再加上未来注定会出生的孙子，三代人的努力，百年布局，即便是无法将汪家彻底毁灭，也能将他们吸引到明处来。”
“吴一穷上大学，成为地质工程师，只是在转移汪家视线，帮助你暗中继续设局。”
丛也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五爷的不对劲，随着他对汪家的了解越来越多，他慢慢地开始探索到了引起五爷变化的背后原因。
吴五爷没有说话。
他含笑看着丛也，点了点头：“差不多。”
丛也认真地看着他，心中复杂：“五爷，别拿孩子们去做局，他们应该有无忧无虑的人生。”
吴五爷轻轻摇头：“他们生在九门，就注定不可能无忧无虑，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他们也一样。”
“这样太累了。”
生下来就成为了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丛也认为，这不是他们该承担的责任。
吴五爷：“我知道你的想法，丛也，你的心一直都很软。”
“他们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不会无休止地利用他们，我只是让他们去完成我未尽的任务。”
他也是人。
他也会心疼孩子。
他在布局的时候，自然也会为孩子们考虑。
这已经是他可以做到的一切了。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你也一定有你自己的打算，我只有一个请求。”
吴五爷深深地望着他，“丛也，尽可能的帮我保护好他们。”
这是他身为一个父亲最深切的请求。
丛也点头：“你就算是不说，我也会保护好他们的。”
吴五爷感慨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说起来，真是麻烦了你很多啊！”
他知道这样的请求很为难人，但是他希望能够自私这么一次。
丛也叹了一声，“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吴五爷问他：“你在杭州多住一段时间吧！正好也陪着那三个孩子玩一玩！”
“……”丛也摇了摇头，“不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吴五爷看了他一眼，也不强求，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都答应了我的请求，那作为回报，我把我长孙的取名权交给你！”
他可是清楚得很，丛也对做别人长辈这件事可感兴趣了。
果不其然，丛也立即坐直了身体：“真的？”
吴五爷挑眉：“还能有假？”
这可是长孙啊！
丛也一顿：“黄薇同意？”
吴五爷了然地笑笑：“别人她肯定是不同意的，但如果是你的话，她肯定同意。”
黄薇和丛也的革命友情可深厚着呢。
丛也失笑，想到吴五爷给三个儿子取的名字，顿时理解了黄薇的为难。
他想了想，一个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吴邪。”
“怎么样？”
丛也看向吴五爷。
既然注定无法摆脱家族的命运，注定要沦为棋局的操盘手，那么他便祝愿这个孩子天真无邪。
哪怕是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初心不改的少年。
吴五爷这么聪明的人，当然是明白这个名字背后的寓意。
他叹息道：“这个名字好。”
置身阴谋诡谲，心性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