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亮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丛也坐在桌前，注视着张起灵吃饭。
他吃饭的时候很乖，很有规矩，不会发出一点儿动静。
两边脸颊微微鼓起，像是小动物一样慢慢地嚼动。
丛也突兀地问他：“你相信我吗？”
张起灵一愣，抬起头，点了一下头。
丛也忍不住笑了，他吓唬张起灵：“如果我要把你卖了呢？”
张起灵不动了。
他看着丛也，摇头：“你不会。”
丛也心中像是被一只柔嫩的小手轻轻地拨了拨。
他揉了揉张起灵的头，肯定道：“是的，我不会。”
他不会卖掉张起灵的。
第二天，丛也去见了王老。
王老短暂地居住在张启山的府邸。
他的确是老了，并且没有多少时间了。
身体开始往小变化，但是野心却在往大增长。
他看到丛也的那一刹那，眼神中竟然有些模糊。
丛也握住他的手，他缓慢地想起来。
“啊，是丛也啊……”
“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啊！”
丛也轻笑着摇头：“我也老了。”
他叹了一口气：“是啊，是人总会老的……”
他清楚这个道理，却仍然逃不开寻找长生的魔咒。
丛也附在他的耳边：“张起灵在我府上，您离开的时候就把他带走吧。”
他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
他枯瘦的犹如骷髅般的手紧紧抓住丛也的手臂：“好啊！好啊！我一直知道，你是好孩子！你是好孩子啊！”
丛也听着他这话，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
王老看不出来，他已经老了。
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他要立即将张起灵关押起来，进行实验，这样他才能放心。
他甚至来不及管还在他身边的丛也，就直接去找张启山，启动计划。
丛也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瞳孔深深。
丛也走回到红府。
院子里，张起灵正坐在凳子上，乖乖地晒着太阳。
因为丛也跟他说，晒太阳对人的身体好。
如果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去晒晒太阳。
他看到了门口丛也的身影，阳光有些刺眼，但他还是睁大眼睛把丛也的身影装进去。
他一无所知又天真纯洁地望着他。
他的眼睛是雪山之中最纯净的湖水。
丛也来到了他的面前，手盖上了他的眼睛。
“睡一觉。”
他轻轻说道。
张起灵一愣。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眼皮骤然间变得十分沉重，意识开始混沌成一片。
他的意识瞬间坠入漆黑的深渊。
在倒下之前，他的手不安地想要抓住什么，却从丛也的衣角滑落。
他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丛也轻轻地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头：
“睡一觉就好了。”
他给了门外等候的士兵一个眼神。
他们走了进来，将张起灵抬上担架带走。
丛也看着他们的身影，目光最后落在张起灵的身上。
真的只是睡一觉而已。
不过这一觉睡得可能会有些漫长。
二月红来到了他的身边。
“师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恶？”
丛也问他。
二月红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丛也究竟想做什么，但是他相信丛也。
押送张起灵的士兵是张启山挑选的。
王老得亲自看着张起灵离开长沙。
至于他要将张起灵送到什么地方呢？
丛也比谁都清楚。
人体实验，在人类历史上是一个永远的禁词。
无论是在国际上还是在国内，只要有关人体实验的丑闻暴露，无论是谁都会遭受谴责。
所以只能将张起灵送到一个人迹罕至且新建的地方。
青海格尔木疗养院。
这是综合下来最好的选择。
丛也不需要猜测也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因为全国的疗养院、家属院等等，都是春山堂一手承包的。
哪怕上面把保密工作做得再好，消息都会传到他的手中。
丛也的人已经等候在长沙到青海的必经之途。
格尔木疗养院不是张起灵该去的地方。
三天后。
消息传来。
张起灵被劫走。
张府亲兵毫发无伤。
王老震怒。
丛也漫不经心地为王老添茶：
“有些古怪。”
王老看向他：“怎么说？”
丛也仔细分析：
“张府亲兵好歹也是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竟然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张起灵带走，这根本不可能。”
“而且知道您将张起灵转移到什么地方的，好像只有张启山，最重要的是，张启山和张起灵是同族……”
王老攥紧了手中的拐杖。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
水满则溢。
丛也从张府离开。
离开时，王老正好召张启山进去。
两人擦肩之时，张启山已然洞悉一切。
“你做的。”
张启山看向他。
丛也直视前方：“你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因为凡事都要讲求一个先来后到，此时丛也已经在王老心中埋下了刺。
无论张启山说什么，都只会让王老觉得他是在拖别人下水。
若是他能拿出实质的证据倒也还好，关键在于他拿不出实质的证据，多说多错，他要做的首先是安抚王老的怒火，而不是转移王老的视线。
丛也和张启山相比，丛也有着天然的优势。
那就是丛也没有参与军政界，他永远不会被王老忌惮。
可张启山不一样，张启山借助王老在军政两军混得风生水起，王老虽然不说，但是心中早就压抑着不满。
丛也只是把这个火苗给点燃而已。
张启山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没想到，丛也下手会这么老练。
“我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
张启山苦笑。
“是你错了。”
“张启山。”
丛也终于看向了他。
跟丛也目光相撞时，张启山反而垂下眼眸，很明显，他不认错。
他跟丛也擦肩而过。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
丛也回到红府。
张启山该如何平息王老的怒火，这就是张启山该操心的问题了。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是另一件事。
——张家古楼。
六爷逝世前，告诉了他一串密码。
丛也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打开张家古楼的密码。
至于到底是不是，得他亲自前去验证。
丛也手中裘德考派人从吴五爷手中骗取的战国帛书，已经被裘德考破译了关键信息。
信息量很大，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整理自己手上的资料。
从现在开始，这局棋该怎么走，就全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