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坐在凳子上,上半身赤裸,纵横交错的鞭伤分布在他的胸口和后背。
感受到丛也涂满冰凉药膏的手指在他的后背滑动,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
“屁股上长钉子了?”
丛也毫不客气的话响起。
陈皮当即脸黑沉如锅底。
这句话的效果显著,接下来他坐着犹如雕像,一动不动。
丛也看了一眼陈皮的后脑勺,真想狠狠一巴掌拍下去。
把陈皮的脑袋当皮球地拍一阵子。
陈皮的嘴就跟被人拿铁皮焊住了一样。
受伤了一声不吭,要不是丛也嗅觉灵敏,闻到了血腥味,压根儿发现不了他满身的伤痕。
丛也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犟的牛。
“我杀了彭三鞭。”
丛也开始蹲在陈皮面前,给他胸口上药的时候,冷不丁听到了陈皮的声音。
丛也动作停顿,抬起头:“要我夸你吗?”
还说两遍。
陈皮:“……”
他真是气得牙痒痒。
他不再开口说话。
丛也看着他倔强的侧脸,眼前恍然间浮现出陈皮十一岁的样子。
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丛也摇了摇头,在心中感叹。
他莫名察觉出了陈皮刚刚话语中的含义。
彭三鞭打伤了陈皮,陈皮却杀了彭三鞭。
陈皮的意思是,他比彭三鞭厉害。
争强好胜,毒舌嘴硬,除了杀人的时候,平时还真是像个小孩子。
“伤口不能见冷水,这几天好好养着,别使大劲儿。”
丛也站起来,把手上的药膏用桌上的湿棉布擦干净,他仔细地叮嘱道。
陈皮从小力气就大,一身牛劲儿用不完。
陈皮坐在凳子上不说话。
丛也盯着他黑漆漆的发顶,瘪了瘪嘴。
肯定是因为陈皮今天做了一件让他感谢的事情,导致陈皮在他眼中都乖巧了起来。
丛也需要一个行为来打破他现在对陈皮的滤镜。
于是,他郑重地朝着陈皮伸出了罪恶之手。
手指插在陈皮的发间,使劲儿揉搓一阵。
陈皮的头发又短又硬,摸上去跟刺猬一样。
扎得丛也的手都有些红了。
好了,丛也满意地收回手,已经准备好迎接陈皮暴怒时面目狰狞的样子了。
他从来没碰过陈皮的头,但他是个男人。
他深知男人的秉性。
比如——死都不让人摸头。
一分一秒过去。
丛也预料之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他眨了眨眼睛,怀疑今天的陈皮被人魂穿了。
“咳咳,你好好休息。”
做了亏心事的丛也忙不迭离开了陈皮的房间。
直到房门关上,一直像个木头人没有反应的陈皮才抬起头。
他满脸通红,丛也突如其来的亲近令他惊惶,就连闪避都忘记了。
在陈皮二十一年的人生中,没有人和他这么亲近过。
墓穴里的尸体和他的距离都比人和他的距离更近。
他捶了捶桌面,脸越来越红,像过年的时候挂在房檐上的大红灯笼。
……
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昏暗的包厢霎时间明亮起来。
火车一路北上,原本常青的树木逐渐被白雪覆盖。
在长沙城见不到的雪景,丛也在火车上看了个够。
窗外千里冰封,隔着一道玻璃窗,丛也似乎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气。
然而,火车包厢内却是温暖如春。
丛也让人订了最好的包厢。
宽敞舒适,温暖干净。
二月红靠坐在柔软的床上,目光也落在窗外,可是余光里永远有丛也的身影。
这花了大价钱的包厢就像是一个小型移动的房间。
沙发、床、桌椅板凳样样都有。
齐铁嘴点了一杯热茶,还在不停地感叹:
“真想不到,这陈皮平时看着不吭声,对二爷的感情倒是做不了假!”
齐铁嘴看向了二月红:“二爷,您可是收了两个好徒弟啊!”
二月红唇角衔笑,轻轻点头。
齐铁嘴是个闲不住的,他又跑去站在了丛也身边,跟他一起看着窗外的雪景。
他耐不住性子,看了一会儿,顿觉无趣,目光又落在了丛也放在角落里的箱子上。
“丛也,你到底是装了什么在里面啊?”
他好奇得紧。
丛也提着这个箱子,从不假手于人。
然而这一路又不见他打开,他心里跟小猫抓了一把似的,发痒痒。
“有用的东西。”
丛也的目光从箱子上一扫而过。
既然是拍卖会,那么必不可少的就是钱。
那箱子里装满了黄金。
除了丛也,没人提得起。
因此,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佛爷,到了北平,还真有事情要你帮忙。”
丛也转身,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张启山身上。
张启山诧异地挑眉:“说说看。”
丛也把请柬推到他的面前:“这请柬是彭三鞭的请柬,就由你来扮演彭三鞭吧。”
丛也在上火车之前,从春山堂的人那里得到了最新消息。
彭三鞭前往北平新月饭店,不只是为了参加拍卖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抱得美人归。
北平新月饭店尹老板有意和彭三鞭联姻,将唯一的女儿尹新月嫁给彭三鞭。
这美人恩丛也无福消受,就只好让给张启山了。
张启山都二十七岁了,比他师傅还大一岁。
大龄男青年也是时候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张启山有些奇怪,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没必要推脱,点头将请柬收好:“可以。”
二月红如今的身体不适合奔波,丛也打算到了北平找一家客栈将二月红安顿好,由齐铁嘴陪着二月红,他和张启山前往新月饭店。
二月红想和丛也一起去,但却拗不过丛也,只好答应。
齐铁嘴拍拍胸脯:“二爷交给我,丛也你就放心吧!”
他拍了拍丛也的肩膀:“我和二爷等着你们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