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残酷，却是事实。
丛也内心沉重。
快活楼是长沙城的一栋名楼。
快活楼的这一条街上都是各色的青楼妓院。
快活楼就建立在街道的中央，人来人往。
人牙子将被绑的丫头押着，脸上带着笑意。
周围全是围绕着看好戏的人群。
丫头长得水灵，又正是十八岁的好年纪。
人人都希望能捡到达官贵人的漏。
长街的楼上床边站着一排排的女人，她们穿着旗袍，手帕掩唇，眼中带着怜悯。
凡是进了青楼妓院的，哪个不是被迫？
丫头的现在就是她们的曾经。
丛也到的时候，隔着一群人头，看到了丫头一双被泪水泡的红肿的杏眼。
“让让！让让！”
弘文长得高大，又一身的肌肉，凶神恶煞的模样硬生生给丛也挤开了一条宽阔的路。
“哟！”
“丛小少爷！”
人牙子认得丛也。
其实整个长沙城就没人不认得他。
十八岁的丛也生得极好，又喜欢在长沙城里四处游玩。
为人礼貌和善，出手大方。
几乎每家每户的姑娘都曾为了多看丛也一眼，特意上街走动。
只是这些丛也都不知道。
包括现在，他来到了人群之中，街道上原本嘈杂的人声顿时销声匿迹。
紧盯着丫头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包括那楼上的女人们也眸子晶亮地看着丛也。
他置身于人群中，实在好看得不像话。
剪裁合身的鸦青色杭绸素面长袍，皮肤晶莹白皙的几乎透明。
神色平淡，远山似的眉修长，微挑的凤眼哪怕是没有什么情绪，都让人心神摇晃。
鼻梁高挺，薄唇上似乎衔着桃花。
这张脸糅合了竹烟波月的清冷傲然，又夹杂着夭桃秾李的风流俊美。
丛也的目光看向了丫头。
丫头压着下唇，难堪又愧疚，眼泪齐刷刷地往下掉。
“丛小少爷是来买人的？”
人牙子露出了一口黄牙，眼睛里满是算计。
土夫子都不缺钱，何况是红府？
人牙子心里已经开始敲锣打鼓，喜意都跃上了眉头。
“除了买人，我还能截人吗？”
丛也冷声反问。
被丛也落了面子的人牙子也不生气，依旧是笑眯眯的：
“瞧您说的！咱们都是一道儿的人，我肯定得给您一个面子！只是这丫头是平二老鸨点的货色，爷如果拿不出这个钱来，那么还请让开。”
人牙子属于外八行，和老九门还真有些渊源。
今天这事如果丛也硬要抢人，那就是断了长沙城不少人的财路，同时也僵了老九门之间的关系。
丛也不仅代表他自己，他更是代表着二月红和红府。
人牙子容丛也考虑了片刻，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半路截人，所给的钱得翻倍。
三根手指头，自然就是黄金起步。
“爷您要真对这丫头好，今天晚上不妨去点那个灯，头一夜您柔点儿就是她的福气了。”
人牙子看丛也风神俊朗，又是刚满十八岁的少年郎，心头忍不住动容片刻，开口劝道。
弘文扭头看着丛也，心中和人牙子一个想法，却没敢吱声。
周围人都忍不住点头。
“是啊！”
“这头一夜占着不就行了吗？”
“哎呀！年少风流！”
“犯不着拿出那么多钱！”
“是啊！三根金条换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不值当！”
人群中传来议论声。
丫头就像是一个不值钱的货物，被摆在台面上，任人点评。
丛也从腰间的荷包里抽出了三根金条。
人牙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长沙城里真有这样的蠢人。
周围人一下子噤声，看丛也的目光跟看傻子一样。
哪怕就是个天仙，也值不了三根金条啊？
人傻钱多！
“放人。”
在这里多待上一分钟，丫头就多受一份屈辱。
丛也推开押着丫头双手的人牙子，解开了她手上的麻绳。
“丛也……”
丫头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丛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牵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人牙子手里捧着沉甸甸的金条，他用牙齿咬了咬，顿时笑得露出了牙床。
“丛小少爷您慢走啊！”
人牙子忍不住欢送道。
这样的财神爷，能不欢送吗？
等丛也牵着丫头，才发现她浑身都在隐隐发抖。
突然。
漫天的手绢飘落。
像是一场五彩缤纷的雨。
风中送来脂粉的香气。
丛也和丫头抬起头。
楼上的大姐姐们朝着丛也挤眉弄眼：
“小少爷，常来玩儿啊！”
“我们等着您嘞！”
“……”
伴随着娇笑的调侃声传遍了整条街。
香风弥漫。
丛也紧着丫头的手，一步步走出了这条热闹的大街。
“怎么回事？”
出了那条街。
屈辱和晦暗都被远远抛去。
丛也放低声音询问丫头。
同时，他的手也松开了丫头的手腕。
“店铺交不上租金，我签了一份借钱的契约……”
丫头嗫喏着，神情惶惶，带着后怕。
剩下的话她不用说，丛也也明白了。
那份借钱的契约恐怕是钻了空子，变成了卖身契。
丫头是被人骗了。
“为什么不来找我？”
丛也无奈地看着她。
他其实隐约知道答案，但正是因为知道答案，才更心疼丫头。
丫头唇色苍白，笑容又酸又苦：“我一直都在麻烦你，我不想一直麻烦你……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你……”
丛也：“你当然也能帮我。”
丫头抬起头，眼中带着惊讶和急切：“我……我也能帮你吗？”
丛也点点头，眸子里染上了笑意：“是啊，我正需要一个会厨艺的人。”
他看向了身后的弘文。
弘文立即上前一步，露出了大笑：“是啊！正缺一个会厨艺的人呢！丫头来了正好合适！我也不用再去找人了！”
丫头眨眼，忧虑道：“可我只会下面……”
丛也：“……”
他继续看向了弘文。
弘文继续强颜欢笑：“没事！我们就喜欢吃面！大家都喜欢吃面！”
丛也打算让丫头去圣彼得大教堂。
那里也有不少的女孩儿，丫头去了，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