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到了第二天。
丛也和九爷收拾好，跟谢先生一起去见那位德国军火商米勒。
米勒是一个秃顶蓝眼睛的白胖子，一起在西餐厅用餐，商量事宜的时候，丛也被他反光的头顶晃得眼睛疼。
合作谈了下来，米勒本着东道主的身份，邀请丛也和九爷去柏林歌剧院听音乐会。
丛也还没去过这么高大上的场所，心里难免好奇。
九爷从他发亮的眼睛就能猜出他心中的想法，于是没有拒绝，一行四人坐车前往了柏林歌剧院。
柏林歌剧院坐落在最繁华的街头，充满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富丽堂皇。
明亮的灯光似乎将柏林阴暗的战时气息都给驱散了。
踏入红色柔软的丝绒地毯上，什么战争、什么贫穷……这一切都被立体的雕花大门给关在了门外。
身穿燕尾服的侍应生领着他们入座。
所有的灯光集中在舞台上，下面柔软的座椅上已经坐下了不少人。
丛也虽然听不懂也看不懂，但是还是很新奇。
这股新奇直到他在舞台上看到了一个熟人截然而止。
丛也瞪大了眼睛。
米勒显然对音乐很有研究，他一脸迷醉，压低声音为丛也解释：
“这是马斯卡尼的《乡村骑士》间奏曲，每当听到了这首曲子，我都会想起我上学时候的往事，我们一群朝气蓬勃的青年学生，昂首阔步地走向田园、山岭、草地、草甸……我们劳动、恋爱、读诗……”
谢先生为米勒充当翻译，但这些字符绕开了丛也的耳朵，从他的脑袋上方飘过去了。
他的瞳孔中，只有站在一众演奏家之中，拉着小提琴的人。
哪怕是演奏，他都还带着黑墨镜！
丛也一边觉得荒唐，一边又觉得太巧。
黑衣飞人一点儿也不像是跟这种艺术能扯的上关系的人！
“那人是谁？”
丛也试探地问了谢先生。
谢先生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于是去问了米勒。
没想到米勒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感叹地说道：
“他啊！是柏林大学音乐学院的学生，是个盲人，家庭条件不太好，勤工俭学！经常来这里演出赚钱。”
丛也：“……”
他靠在椅子上，平复自己震惊的心情。
黑衣飞人竟然还真是个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丛也的错觉，隐约间，他发现台上的黑衣飞人似乎也看到了他。
丛也眯了眯眼睛，盲人？
开什么玩笑？
除了戴着一副墨镜，黑衣飞人哪里像是盲人了？
一身功夫比谁都好。
古怪得很。
丛也接下来是一点儿都听不下去了，注意力全在那装模做样拉小提琴的黑衣飞人身上。
音乐会结束。
丛也和九爷在歌剧院门口送走了米勒和谢先生。
谢先生虽然总是以男人自称，但她本质上依然是个女孩子。
丛也和九爷倒不至于好意思让谢先生送他们俩回家。
丛也余光一扫，就在歌剧院侧门瞥到了熟悉的身影。
“等等。”
丛也上前喝止住了对方。
提着小提琴的黑衣飞人转过身，脸上又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
“小少爷。”
他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的丛也。
细皮嫩肉、年纪幼小，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贵公子哥儿了。
丛也：“你还真是学生啊。”
黑衣飞人诚恳地点头：
“我这么诚实的人怎么会骗人呢？”
丛也哼笑一声，双手环胸：
“你很缺钱吗？”
一提到钱，黑衣飞人立即变了脸色，殷勤地凑上来：
“当然了！要不我来给小少爷打工吧！”
“我这人十项全能！就没有我不会的”
“您要是累了，我能给你按摩！”
“饿了，西餐和中餐我都会！悄悄透露，青椒肉丝炒饭可是我的拿手好菜！”
“外出遇到了危险，我还能保护您呢！”
“哪怕是您无聊了，我还能唱歌拉琴给您解解闷儿！”
黑衣飞人那张嘴要是没人阻止他，他能一直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丛也感叹了一声，这人但凡去干销售！一定是金牌销售！
“行吧。”
丛也点了点头。
黑衣飞人一顿，笑容都收敛了不少：“真雇我啊？”
丛也扬了扬眉头，“真雇你。”
这人是个人才，丛也干脆先定下来，日后等人毕业回国了，到他手底下打工也不错。
黑衣飞人搓了搓手：“我可不便宜！”
丛也掏出了一条小黄鱼，塞到了黑衣飞人皮衣胸口的兜里。
“拿着花，不够我还有。”
黑衣飞人目瞪口呆，丛也看不到他眼睛，但是看到了他张大的嘴，猜测他现在眼睛也应该是瞪大的。
“少爷！”
“我以后就是您的人了！”
这豪迈的一声喊得惊天动地。
震得门口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少爷叫我黑瞎子就成，我本名不好听！”
“主要是因为家里没落了，喊出来我听着伤心！”
“黑瞎子这名儿好记又挺帅气！”
“少爷叫什么？”
“我看您这长相非凡，一定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以后我就……”
丛也赶紧让他闭嘴。
话太多了。
“我叫丛也，树丛的丛，也许的也。”
“丛也、丛也……丛也，这名儿特殊！好听！”
“这名儿听起来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丛也再一次受不了地开口：
“你安静会儿。”
“好嘞！”
黑瞎子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九爷不干涉丛也的行动，虽然丛也资助黑瞎子，黑瞎子现在看着也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但是他对黑瞎子的警惕丝毫没有降低。
“今晚咱们睡哪儿啊？”
黑瞎子没忍住，凑到丛也身边问。
丛也微微抬眸，重复：“咱们？”
黑瞎子点头，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是啊！咱们！收了您的钱！我总得履行自己的职责啊！我这人很有职业道德的！”
丛也一时间沉默，看向了九爷。
九爷轻轻点头。
在他看来，这也是试探黑瞎子的一个好机会。
“那你跟着我们吧。”
丛也松口。
“好嘞！”
黑瞎子跟在丛也身后，寸步不离，跟一只通体漆黑的狼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