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程凯明提醒道。
向下看去，P市避难所外已经站了不少人，有的身旁是同样的TS机舱，有的则还是改装过的车。
刚走下机舱便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T区的人也到了，就差W市了，再等等。”
一名穿着野兽皮质衣物包裹严实的男人走过来握住程凯明的手：“P区一队队长，叫我达巴拉就好。”
“T区15队队长程凯明，黑线在哪？”
达巴拉松开手指向遥远天边：“看到了吗。”
我遮起双眼上的太阳光线眯着眼看去，一条细长的线条从西至东几乎延伸了整片区域，这还是在远处观看，如果正对线条下方不知会看到怎样骇人的场景，内心不自觉颤抖起来。
“W市的也到了。”
闻声转过头，刺眼的白发，温润的脸庞，一袭白衣站在广阔的草地中，有种不协调的美感。
成雪源的出现使众人的眼光齐齐向他看去。
“这是我们W市科研区的教授，成雪源。”介绍的男人正是当日拦截我们的人。
他伸出两根手指推了推黑框眼镜，随后看向我：“你也在啊。”
我微微点了下头，看着成雪源身后的TS机舱。
“不用看了，只有我和成教授。”戴眼镜的男人说道：“我叫林木，是成雪源教授助手。”
他快步走到身边贴近耳边轻声道：“是你的同类。”
我看着他的黑框眼镜。
他邪邪笑了一下，露出尖锐的虎牙：“假的，没度数。”
程凯明这时对我说道：“先去那下方看看吧。”
“看不到的。”达巴拉出言制止：“那边有一层面积很广透明的罩子，我们当时骑马跑了几天几夜仍被格挡在外。”
“打不破吗？”
达巴拉摇摇头：“以我们避难所现有的武器来说实在没有办法，况且也不敢轻举妄动。”他面向远方抬起双臂挥舞着，热情的喊道：“各位既然到齐了，先来我们这里取取暖吧。”
大部队紧随着他进入到避难所内下到-150层。
脚下是铺满了整个大厅的红黄相间的花式地毯，有几处位置有缝合的印记，大厅四周的墙壁内设置了许多壁炉，壁炉中的篝火迸溅出星点的火苗，我看着大厅略带原始气息的异样风格，忍不住上手摸去。
“这是熊皮。”达巴拉取下墙壁上挂起的鹿角放到我手中：“拿得动吗？”
点头接下轻轻摸着，略微粗糙的手感。
开拓者的队伍引来了不少穿着兽皮的民众的注意，他们远远的站在一边，眼神好奇的观望着，眼见一个小男孩的裙角被墙壁内的篝火撩起，我出声喊道：“火。”
男孩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拍了拍，火星熄灭，冲我害羞的笑了一下躲在旁边女人的怀里。
“我们这里没有椅子，大家随便坐吧。”达巴拉蜷着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随后他喊来一些壮汉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语言。
不一会儿，壮汉们一人抱着一个大桶走了过来。
“尝尝我们自己酿的酒。”达巴拉笑道：“别嫌弃。”
我端着海碗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去，透明的液体略微发黄，稍微摇晃一下，浓烈的酒精扑面而来。
林木鬼鬼祟祟的走过来，背过众人，袖口中伸出一根小小的针头，当着我的面往里递了几滴红色液体。
“喝吧。”他用口型说道。
我抿了一口，虽说还是有些不适，但还是可以下咽的。
不久，一群女人端着切好的肉片在每人面前放了几盘。
“我们没什么蔬菜，就肉多，放开了吃。”达巴拉豪迈的说道。
随着酒劲上头，一些原住民站起来拿起鼓桶有节奏的拍起，紧接着几名女子放声高歌，声音嘹亮。
而男子们则脱掉上身的兽皮衣舞动起四肢，大方的向客人们展示着他们的民风民俗。
身边的孩童嬉笑着追逐打闹，好不热闹，这时有两个男孩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看去，其中一个是方才差点烧了裙角的孩子，他塞给我几根烟花，我点燃一根，绚烂的光洒在脸上。
“谢谢，很漂亮。”
他们红扑扑的脸蛋上咧开洋溢的笑容，互相打闹着跑远了。
酒过三巡，达巴拉挥手让民众出去。
“这里的情况你们也都看见了，目前我们实在是毫无办法。”
胸口处贴着J市标识的人说道：“你们在这里不怕吗？我们市还有些空余，你们可以搬到那里住。”
达巴拉粗狂的摆摆手：“不必了，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哪有遇到危险就抛弃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死我们也要死在这里。”
“我觉得你还是问下其他民众再做打算比较好吧，毕竟这里太危险了。”一名黑服女人说道。
达巴拉喝了一碗酒咽下：“这件事我们早已商量过了，都不会离开的，真怕危险的话当初蛸来的时候我们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看他执意不肯搬走队长们只好放弃了劝说。
“时候不早了，我知道你们明天就要返回，想勘察的话，距离最近的防护罩在白天你们所见的那片深林中，如果要去就走这条路，那里的蛸种被我们清理过，很安全，客房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150~155层能推开门的都可以住，你们随意挑选。”达巴拉说道。
听他如此说，我起身向走廊内走去，两边都是紧闭的房门，找到一扇打开的门走进去，突然，两抹交缠的身影冲过来把屋门关上。
“这是在干什么？”
成雪源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他不解的问道。
“蛸不是也会繁殖吗？你没见过？”我继续向前走去。
“见过，跟他们做的不一样。”
通往下层的楼梯门出现在眼前。
“你受伤了，味道很浓。”他紧跟不舍。
我快步来到151层，这里不同于T区，仍然是格局不同的住房，大厅燃起的篝火少了许多，敞开的门随处可见。
提着箱子来到屋内，这里没有熊皮鹿角篝火，一张单调的木床静静的摆在那里，没有过多的修饰，边缘有些毛边，床上铺了一层刚好覆盖铺面的花色床单，筒形枕头摆在墙壁与木床的缝隙中。
我知道每个避难所的发展各不相同，但没想到差别如此之大。
“来W市的事，你考虑得如何？“成雪源问道。
“不去。“打开箱子取出两管血剂饮下。
“为什么？“成雪源将门关上，轻飘飘的走进来：“我们可不会让受伤的战士出去任务的。”
他撩开发丝坐在床尾，笑道：“衣服脱下让我看看，能让蛸都无法快速痊愈的伤口，很想见识一下。”
“不要试图从我这里打探任何消息。”
“什么意思？”成雪源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哑然失笑：“你真的不懂？”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成雪源柔和说道：“我还在学习新的知识，不过有些东西太过复杂，比如人类的语言，一个字却能表达出不同的意思，又或者是感情，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就笑了，再比如你，上一次见面我们相处的还挺好的，你也表示考虑住在W市，我能看懂当时你脸上的犹豫，可现在你的表情很冷淡，语气也不好，我不明白，中间我对你做了什么事吗？”
啊？
我有些不太相信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
“这个是什么？”成雪源抽出我手中剩余的烟花棒。
我沉默的取出一根快速移动到大厅点燃，进到屋内的瞬间手中的烟花爆出灿烂的火花。
成雪源的双眸顿时亮起，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熄灭，随后把剩余的烟花棒全数捏碎，小心翼翼的倒进雪白的长衣口袋中。
“我要休息了。”我说道。
成雪源“哦”了一声，并没有动。
叹了口气：“请你出去。”
成雪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刚准备站起身，眉头一蹙，脖子后仰僵直在原地。
又在搞什么？
疑惑的看去，一头雪白的长发被深深的勾在床边的木刺中，我连忙转移视线紧闭嘴唇深吸一口气，把寓意不好的笑硬生忍下。
“请帮帮我。”成雪源仰着头说道，硬挺着没有动。
缓和下来蹲到床边攥住上半部发丝想要拔出的时候，成雪源突然出声制止：“别这样，你慢慢弄。”
看着手中穿插在毛刺中的发丝，其实也不是大问题，只是有几处被扯到而已，正常人都会不以为然的拉出来。
难道这些发丝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禁想象起断掉一根发丝犹如断掉手臂一般的场景。
“这些头发是你的触须吗？”手下放慢了动作，一点点抽出，生怕扯断他的“手臂”。
“不是。”
“那是手？腿？”
成雪源不解：“你自己不是也有吗？是头发。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的手一顿：“只是头发？”
“是啊。”成雪源理直气壮的回道。
我站起身提起箱子就走。
“你帮帮我，你别走啊，帮我喊林木过来也行…”
我不明白蛸的脑回路，我真的不明白。
话虽如此还是找到仍在喝酒的林木把成雪源的事告诉了他。
林木像是听到了什么生死大事般，丢下碗飞奔冲出。
脚下的碗还在打着旋，他已不见了踪影。
…
我不明白蛸的脑回路，我真的不明白。
重新在151层找了间屋子，仍是木床，我躺了上去。
天空那道黑线证明了外来攻击的信息是事实，伸出手看着漆黑的触须，忽然有些理解李弈城的疯狂做法。
而W市的存在，也为人类提供了强悍的战斗力。
我从未想过蛸群会跟人类处在统一战线。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