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层的格局跟其他层不同,更像是一所医院,规模不小的医院。
我询问了薛腾龙的床位向其走去。
推开门便看到薛师傅佝偻着年迈的身体,站在病床前擦拭着薛腾龙的脸庞,见到我后扯起一个干巴巴的笑,他的脸苍老许多。
“来了姑娘,多亏了你才能把我的儿子带回来,我..我谢谢你。”说着,薛师傅眼眶一红。
我忙搀扶起薛师傅想要弯膝的膝盖:“薛队长还没有醒来吗?”
他抹着眼泪:“中间醒过来几次,我刚喂了点东西,将睡着。”
我看着薛腾龙平稳的呼吸,安抚了一会儿薛师傅,起身离开。
“你好,想问下傅川在哪个病房?”我拦住行色匆忙的医护人员。
护士脸色沉重:“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安,脱口道:“朋友,我们是朋友。”
“来吧。”
我跟着她来到病房门口。
“他的情况很不好,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之前抢救了几次差点没救回来,现在仍在危险期,你是他朋友,最好每天跟他说说话,也许能激发一下病患的求生意识。”
病床上的傅川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如同陶瓷般无声无息,一触就碎。
“你照看他吧,我先去忙了。”
“好。”
我坐在床边思索良久,轻声道:“第一次见面我就认出你了,当时不跟你说话是在想怎么杀了你,因为你知道我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是我黑暗人生的始作俑者,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着你求饶,道歉,忏悔,然后带着恐惧下地狱。”
“可是你像是看穿了我似的,主动找我求得原谅。”
“冀曾告诉我,你每日送的蛋糕是亲手做的,是吗?”
傅川没有回答。
“我宁愿你像严豪、俞然那样,仍然唾弃我,厌恶我,这样我才能没有任何负担的把你解决掉,可是你竟然在向我道歉,太可笑了,几句道歉就想愈合我已经毁掉的人生 ,绝对不可能。”
看着床上沉静的脸:“如果你再这样躺下去,过不了多久我的仇自然而然就报了,你再也没机会迈过你心中那道坎,再也得不到我的谅解,听到了吗?”
他紧闭双眼。
我起身把被子替他掖好:“过几日我要去Y区,可能看不到你醒来了,你..保重。”
快步走向门口。
“危…险…”
我怔住脚步。
“不…能…去…”
我一个箭步冲去抓住他床头的按钮:“医生,他醒了,他醒了!”
很快我被大批的白衣人员挤了出去。
没多久,傅川再次陷入沉睡。
“医生,他怎么样了?”我问道。
“虽然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但能醒过来也是个好的开始,不过…”
“不过什么?”
“他刚被送来时身上布满了像是被什么巨型猛兽撕裂的骇人伤口,内脏也有损伤,放到以前是肯定救不回来的,好在患者的求生意识很强,不然肯定撑不到现在,不过还是不要报太大希望。”
我瘫坐在椅子上,紧接着攥紧拳头直奔-3层科研区。
“李弈城在哪?”随机抓住一名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人问道。
那人诧异的看着我,表情严肃道:“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请你出去。”
我把他提起来。
眼前几道身影闪过,只一瞬间的功夫我被重重的击倒在地。
还没等稳住身体,又被踢飞了几米远。
我冷冷的盯着面前那三人。
他们身穿金丝纹墨色队服,冷漠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感情。
“抓住她,看看是哪个队的。”一声令下。
他们身形一晃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次出现时我已被死死的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等下。”
这时,有人踢着人字拖走了过来。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不修边幅的男人,正是照片中的李弈城。
“带过来。”他懒散的说道。
一条黑布裹上双眼,身体悬空,不久后被人重重撂到地上,我取下双眼的束缚站起身。
这里是间大型的书房,三面墙的木制书架直通房顶,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籍,看的眼花缭乱。
李弈城推着梯子走到其中一面书架旁,踩上最高处取下一本薄薄的红皮册子翻开。
“果然是你。”
他将额前油腻的头发捋到脑后,放回册子走到我面前:“你就是那个被蓝环蛸改造的人蛸,简直是太棒了,我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才成功几例,竟被这种低智物种无意中创造出来。”
“说吧,找我什么事?”李弈城挠着头。
“人蛸成功的机率有多大?”我问道。
他掰着手指头张开嘴,露出一抹怪笑:“总之就是很少很少,少之又少,怎么?你有朋友要死啦,想找我把他制成人蛸对吗?”
“是。”
他“啧啧啧”了几声,对我晃着头说道:“百分之99的概率会化成水哦。”
“打扰了李教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李奕城吊儿郎当的面色一变,透出冷意:“杀。”
我突然感受到强烈的杀意,瞬间爆出数条触手警戒。
“哇哦!”李弈城兴奋的跳起来拍着手:“上!”
又是一记看不见的猛烈的锤击,触手皆被连根斩断,黑血四溅。
“停停停!”李弈城皱紧眉头冲来一把推开我,心疼的擦拭着被血污溅到书籍,气愤的踢着我的腰腹:“怎么这么弱!废物!废物!”
我拽着他的脚刚要甩开,手臂一轻断裂开来。
李弈城连忙后撤几步,脱下身上的背心把腿上的血污抹干净:“都是没脑子的蠢货,她的血有剧毒,你们想害死我不成!”
三道身影从各处显露出来,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算了,等下自己去禁闭室领罚。”李弈城烦躁的挥挥手。
他指着我:“赶紧滚蛋,不跟你玩了。”
黑布又缠绕到我的眼上,随后被人丢到科研区的大门口。
他是个疯子。
脑海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这样疯癫的人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不过那三只人蛸属实厉害,我跟他们的差距太大了。
来到—5层。
柳向秋和李一楚正站在我的房间门口,不知等了多久。
脚下加快速度朝她走去。
“你衣服怎么破成这样了!有没有受伤?严不严重,这袖子怎么都没了....”柳向秋焦急的围着我打转。
“没事,都长好了。”
李一楚嘟囔道:“我都说了她没事你还不信,有事的是那个傅川,看把你吓得。”
“你管我。”柳向秋白了他一眼,刚要牵我就被李一楚半路拦截反手握住。
他掏出门卡打开陆枫房间:“来了。”
陆枫正在翻阅手中的文件,抬起双眸看了我们一眼,说道:“贺文泽决定5日后一同出发。”
“他也去?”柳向秋有些诧异。
“Y市科研区的叶凡白教授是他的旧相识。”
柳向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另外,针对脑虫蛸的武器正在制作,我们最大的问题也不是这个。”
陆枫把文件中的照片取出依次放到桌子上。
一张张轮廓模糊的Y区避难所出现在我们眼前,被挖出来的部分通体光滑,每一层与每一层中间微微膨胀,整体如同没有瑕疵的圆柱体。
李一楚数了数:“最少30层被挖出来了。”
“不是挖没挖出来的问题,你仔细看。”陆枫说道。
李一楚靠近照片,脸色骇然:“这!”
“裂了!”我和柳向秋齐声说道。
避难所暴露出的外壳上露出不易觉察的丝丝裂纹。
“不仅如此。”陆枫拿出笔在模糊的照片上勾勒出一条纹路。
“手?璞??”李一楚调整着照片的角度。
陆枫把所有照片上的不规则的透明轮廓一一描出。
“鱼,人,鱼,人?”我低声喃喃自语。
三人开始埋头拼接着所有照片。
“不对,这一张应该在这...”柳向秋抽出李一楚手中的照片摆放好。
“你这样才不对。”李一楚打散柳向秋的顺序:“蛸也没这么乱七八糟的,尾巴怎么可能长头上。”
拼了大半的照片毁之一旦,柳向秋硬是忍下,耐心的重新拼合。
陆枫叹了口气,拿出白纸画了幅简笔画。
只见画上的怪物脑袋呈膨胀的鱼头状,粗硕的脖颈下是人类的躯干,再往下则是两条巨型鱼尾,尾巴顶端立着两只人类的脚掌。
“这怪物的身长推测在一百米以上,此时正在攻击避难所的上方,还有这里。”
陆枫指向避难所周围的深色土地,随后拿出我带来的脑虫蛸尸体。
李一楚接过来对照一下,面色阴沉:“这么大。”
柳向秋仔细的观察着它的爪子,挽起袖子的手臂上蹭的一下冒出许多鸡皮疙瘩。
“太恶心了吧…”柳向秋蹙起眉头:“一楚,有个头长的好像你阿。”
脑虫蛸瞬间被李一楚捏的爆碎,他冷着脸擦干净手上的粘液。
我看着那两只庞然大物,顿时感觉无从下手,这怕是给我抽干也弄不死。
陆枫仿佛猜透了我的想法,他缓缓说道:“我们这次的目的不是为了击杀,而是支援Y区幸存者逃离,避难所的每一层都设置了逃生舱,一舱最多容纳50人,但这两只怪物在上方堵住了出口导致逃生舱无法飞出。”
“意思就是让我们将怪物吸引走,让他们安全撤离,对吗?”柳向秋道。
“是。”
柳向秋用力锤了一下桌子,平复好情绪说道:“要是透明怪物和巨型脑虫蛸不上当怎么办,毕竟人类在他们面前这么渺小,喊破喉咙也不一定注意到。”
“它们会注意的。”陆枫双眸沉静。
柳向秋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道:“T区的逃生舱。”
李一楚轻抚柳向秋的后背:“这次支援贺文泽打算派多少人。”
“50人。乘坐两艘逃生舱出发。”
“知道了,我先扶小秋回去休息。”李一楚拉着柳向秋向外走去。
我看她的面色不太好,想要追上去。
“去当电灯泡吗?”陆枫把资料收起。
“他们俩…”
“嗯。”
我有些尴尬的伫立在原地,年纪长了,可依然还是那么没有眼力。
“我先回去了。”我说道。
“嗯。”
刚一开门便看见小云站在门口。
“你怎么在这。”她语气不善。
“让开。”
小云向前迈了一步:“听说你也有追求者了,那个叫傅川的。”
我想绕过她却被侧身拦住。
“这次他重伤回来而你一点事都没,想必又是你的杰作吧。”小云恶毒的说道:“不过也是活该,上次打我还没跟他算账,这次也是他的报应,谁叫他眼瞎竟看上了你。”
我抬手打过去的瞬间被陆枫一把握住手臂。
“枫哥你看她,又想打人。”小云嘟起嘴躲在陆枫身后。
我面无表情的抽出手:“他是一名开拓者,你躲在开拓者的保护下耀武扬威不知感恩就罢了,反而回咬一口,你还算个人吗?”
小云伸出头不屑道:“开拓者怎么了,开拓者就镶金边啦?开拓者就能随便打人?我当初也差点就过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深深的看着她,小云被我的眼神看的发怵,她攥紧陆枫的袖口,仰起头扯着嗓子道:“我说错了吗?开拓者只不过是比别人气力大点,体质好点,本质是个什么里子谁知道呢,比如你,当初自私自利饿死了人,现在不也是镀上了金边,住到这人上人的房间?”
“够了。”陆枫把小云拉到房间内关上门将我挡了出去。
“女士,您回来了。”冀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转头看去,叉牙蛸拉着冀的衣角歪着头看着我,忽然咧开嘴巴跳上我的头顶,摇头晃脑道:“嘘鱼,回来了。”
我抱着它走进房内。
“女士,没有触犯规则的人是不允许随意杀掉的。”
“我知道。”
“那您刚才…”
“没什么,只是一时失神。”
把电视打开调成儿童频道,叉牙蛸握着球坐在电视机前“哇哇”的学着。
看着叉牙蛸如孩子般童真。
我喃喃道:“如果我以后回不来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它,它很听话,也很懂事,还救过我。”
“我会的,女士。”
“嗯。”
我把抽屉中傅川写过的纸条拿出来。
“您要出去吗?”
“这几天我会呆在-8层病房,有事就去那里寻。”
“好的女士。”
握紧纸条朝-8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