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个孩子,还有三个……没有了这条龙,我们富不起来……我们根本就没办法把孩子送到兽人学院上学……”
她喃喃自语着。
然后嚎啕大哭。
“这……”
巴哈克哪还顾得上去杀这条龙崽子。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安慰自己的老婆,关心她,照顾她,安抚崩溃的情绪。
毕竟他一直都是纯情的牛头人啊。
牛头是善良的。
就连牛头王都是善良的兽人种。
而这份善良过了头,那就是圣母了……
所以感受着这份回忆,泽塔的身体才不住的颤抖着。
最开始晃动的幅度还很小,可越到后面,
他就越有一种想要痛哭流涕的冲动……
看着满地鲜血,巴哈克沉默了许久,然后恶狠狠的抓起了这条曾被他们一直特殊对待甚至当亲儿子养的黑龙,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进了狭小的金属笼子里。
他用铁链狠狠的绑在他的身上,然后倒挂了起来。
整整数十天的时间,牛头没有给泽塔喂食任何食物。
他想饿死这条黑龙,
他用烧红的钢鞭抽打这条黑龙的身体,
把他抽到像个陀螺似的旋转起来,
被铁链缠在一起,几乎窒息。
他想看看这条黑龙到底有什么变化,又为什么会露出那小狗般无辜的眼神。
可不论怎么做,遍体鳞伤的黑龙依然沉默的面对这一切。
就好像那个嗜血的自我从未存在过一样。
也是从这一天起,他的妻子不再是当初那头温柔贤惠的牛头人妻子了。
她变得刻薄,愤怒,冲动,而丈夫能做的只有包容和劝解。
她想对泽塔下死手,但又出于对龙族的本能恐惧,甚至连靠近这条黑龙都不敢。
剩下的三个孩子噤若寒蝉。
对曾经的玩伴“黑龙”表示了极大的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已经老去的牛头叹息着,咆哮着。
他尽力的想要当这一切无事发生,
却又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那双血红的眼睛。
他的直觉告诉他,黑龙的身份有问题,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条黑龙会有不一样的未来。
可这个未来的代价,却是用自己儿子的命换来的。
所以,这值得吗?
巴哈克不知道。
……
某天夜里,巴哈克拿着粗大的斧头,默默的站在铁笼子旁。
笼子里的黑龙已经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就像一条大蝙蝠。
他真的很想一刀劈下去,把那条被死死捆住的黑龙砍成肉渣。
——把这个只会吃东西不会长大的废物尽早处理掉。
也不至于每次看见这条黑龙时,都想用铁链勒死他。
可沉默了很久很久,酝酿了不知多少压抑的情绪,
巴哈克最后还是为了自己那个死去的儿子而哭嚎起来,
像个因为在路上丢了钱包、憔悴而无力的父亲。
说到底,他只是头普通的牛头人。
牛头人的战士都只知吃草,
他又怎么可能会杀生呢?
也正是这份最后的善良,让泽塔侥幸苟活了下来。
却又在那场无边的地震中,被巨大的石柱直接砸死,送他去见了儿子。
大地的震动仿佛依旧回荡于泽塔的耳畔旁。
所谓的“地鸣”,沉重而压抑。
他把那场地震视为了自己新生的契机,可记忆全部回来后,泽塔内心深处的那个人类灵魂也不免为之颤抖。
尽管这样的杀戮不是他做的,可他掌握了泽塔的身体,是现在的主人。
所以感受着那份记忆的冲刷,才是如此感同身受。
痛失爱子,是真的会绝望的。
哪怕是乐观善良的牛头人老板,都数次濒临崩溃。
而穿越后的他,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也无法理解。
所以才说出了那句“活该。”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泽塔真的很想扇自己两个巴掌,骂自己嘴臭。
事实上,如果没有牛头们好生调养,泽塔压根就不可能恢复健康,更不可能稳住身体内部那个渴血的灵魂。
他会死在那片无边的荒原上,没有谁会给他带来新生。
而他所传承并隐藏的力量,
也只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随机遗传到一条新生的黑龙身上。
而那份诅咒之力就会毫无保留的爆发,在原地形成新的火山。
“看够了么?”
阿尔忒弥斯目光悲悯,飘逸修长的身躯之美,甚至超越了诸多女神。
魔眼中的光芒只剩依然在稳定旋转着,像是大本钟上的时针,而他凝视泽塔的目光,像是观音看红孩儿——
充满着一种来自长辈的感慨与无奈。
“嗯。”
泽塔抬起头来。
“最起码,知道了真相。”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因为那个内心深处的十五岁少年,一直都是一个会共情的人啊。
那扑面而来的汹涌绝望,就连他看了都不得不一起跟着emo。
现场唯一不会被影响到的,也就只有阿尔忒弥斯了。
多少年的轮回历史,
太多太多次的离别,
早就已经让她麻木了。
这点程度太轻了。
根本就不算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下一站吧。”
阿尔忒弥斯轻声道,“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不会改变,你能做的也许是赎罪,也许是挽回,也许是竭尽全力的战斗,你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