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国夫人和蔡国夫人絮絮叨叨,只为了一件事,让我做了太上皇后之后,切不可用祝氏等人。
“娘子今日也看到了,中宫和娘子,一个皇后,一个太上皇后,端端地坐在那里,她们也竟敢口无遮拦,说什么各有各的规矩,简直是无礼至极!娘子听妾一言,她们当下对娘子全无客气,将来更不会客气!”蔡国夫人道。
邢国夫人语重心长:“自娘子离宫来了洛阳,太后对娘子日夜思念,只怕娘子到了这边要受委屈。妾等离京前,太后千叮咛万嘱咐,说我等算得娘子正经的母家人,娘子可依靠的,也只有我等,此来,务必要将这边一应之事都为娘子打点清楚。娘子,宫中之事,娘子一向是知晓的。无论后妃,要想地位牢靠,最要紧的就是背后的倚仗。这天底下,最疼惜娘子的人,太后若算第二,那就无人可算第一。妾等今日提起那外命妇之制,也是遵从了太后的嘱咐。娘子日后可是太上皇后,跟前的人,定然要与娘子一条心的才是,那什么永明侯夫人之流,不但不能留,还要早早撵开才是。”
我知道,她大概是等着我接话,问有何良策之类的,接下来,她就好把太后准备的人塞过来了。
“我何尝不知这等道理。”我长叹一口气,“不瞒二位,妾才到洛阳不久,就已经见过了这位永明侯夫人。那时,妾道她是外命妇之首,日后必也是宫中臂膀,便对她以礼相待。岂料,她竟说妾勾引太上皇,图谋不轨云云。”
二人皆露出震惊之色。
“她竟敢在娘子面前放肆至此!”邢国夫人露出怒色,关切道,“娘子,既是这样,娘子更该……”
我抬手,将她止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妾仔细想过了。这婚事,当初定得草率。这太上皇后,人人道是风光,真来到洛阳,才知其中艰辛。不光是这位,朝中反对此事的也多了去了,妾都是知道的。二位说得对,妾势单力孤,就算再要强,只怕也是独力难支。”我神色委屈,说,“先前,妾辗转反侧,连夜里睡觉也不踏实,如今见到中宫和夫人们,日子有望了。如二位方才所言,妾与夫人们都是旧识,视诸位为真正的娘家人。当下,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切莫推辞。”
邢国夫人和蔡国夫人相视一眼,道:“娘子这话可是客气,要妾等做什么,尽管说来。”
我望着她:“还请二位夫人及中宫为妾做主,速速传信回京中,将妾的处境告知太后和圣上。请他们出面,将这婚事撤了。”
二人皆是一愣。
“撤了?”
“正是。”我满面期盼,“这婚事,当初是太后亲自许下,若她向太上皇提议撤销,太上皇不会置之不理。妾在这洛阳是一日也待不下去,更不想成婚。太后既然也日夜四年妾,不若就让妾回京城去,哪怕就算再出家一回,日日粗茶淡饭布衣荆钗,只要能陪在太后身边,妾也无憾。”
这话说得情深意切,我就差落下几滴眼泪来。
二人看着我,一时竟是有些安静。
“这……”蔡国夫人干笑一声,忙拉过我的手,安慰道,“娘子这是哪里话,好好的,说什么回去?”
“就是。”邢国夫人也道,“这婚事,是太后和太上皇当众定下的,太上皇连榜都张了,哪里还有收回的余地?”
我忙道:“若不然,京城之中的高门闺秀还有不少,择选一位将我换下也无妨。”
“这便是任性了。”蔡国夫人嗔道,“天底下只有临阵换将,却哪里有临婚换人的?太上皇大婚乃极其讲究之事,六礼卜问,样样精细,岂能说改就改?这事,娘子就莫去想了。”
我露出失落之色,道:“夫人莫非觉得,太后不再疼爱妾了?”
“话不能这么说。”邢国夫人道,“想当年的赵太后,女儿嫁燕国为后,她送行之时,痛哭流涕,可每到祭祀祝祷,却总说切莫让燕后返国。何故?就算是燕后那等金枝玉叶,也是以婚姻为重。返国就是出妇,赵太后就算再疼爱女儿,也断然舍不得她被休弃。太后也是如此。正是她拿娘子当亲女儿看,才断然不会同意此事。再说了,娘子当年家中遭祸,迫不得已才出了家,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大赦,哪里又有回头的道理?这事,娘子切莫再提了。”
这场谈话,就这般成了二人极力说服我,不让我回洛阳。
我嘴上应得不情不愿,一副随时要改主意的样子。二人唯恐我反悔,劝一番之后,匆匆告辞。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外头,我伸伸懒腰。
虽然我极力避免废话,可她们逗留得仍有些久,看着午时要到了,我该即刻去找兄长。
可才喝一口茶,内侍又来报,说祝氏求见。
果然,两边都没想放过我。
“请侯夫人入内。”我说。
内侍应下。
没多久,祝氏就走了进来。
不知是托子烨的福还是托明玉的福,这一回,她单独来见我,比上回恭敬了许多,简直判若两人。
她甚至带了礼物。
那是一匣子沉香,打开之后,味道浓郁,却雅而不腻。
我并非一个精通用香的人,不过耳濡目染,也知道些门道。不必细品,便知道这并非凡物。
见我露出讶色,祝氏面带微笑,道:“这是上皇年前赐下的。妾寡居多年,素净惯了,不用这等珍贵之物。与其白白闲置,倒不如为它找一位有缘之人,物尽其用。从前在京中,妾就听说郑国公爱好品香,尤爱沉香,想来娘子亦颇有心得,赠与娘子却是正好。”
我看着她,几乎受宠若惊。
“夫人折煞妾了。”我推辞道,“既是上皇赐给夫人的,妾受之不妥。”
“娘子不必担心,上皇向来宽和。妾生活简朴,受赐之物转赠他人乃常事,上皇从无怪罪。”她说,“便是上皇来了,必也觉得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