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城外山谷。
二爷带兵驻扎的营帐处。
守了几天,只有几个零零碎碎的敌方逃兵跑到了二爷所在的营帐,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手底下的亲兵早就解决干净了。
这样轻易,连那些头次上战场的人都信心大增,营帐周围的气氛都活跃不少。
“这是老天爷都帮咱们!等回朝咱们也算是有军功的人了哈哈哈!”富贵和其他刚认识的人勾肩搭背说笑着,其他人听着也附和几句,只有本就是驻扎在滇城附近的兵嫌弃地远离他们。
一阵阵嬉笑吵闹声传进二爷待的营帐内,他指派身旁的小兵去制止外面的吵闹。
他盯着帮他写信的小厮,掏出怀中的用绸缎包的紧实的小包裹,打开是一青蛟盘踞山石的印章。
一番检查后,他盖下刻有他性命的印记,亲自封好信封后递出。
“确保,一定要送到我那贤妻手中。”
隐在他身后目睹一切的人接过,手背处交叉的伤疤令人心惊,一声告退直出营帐。
交代好后路二爷总算松口气。
他派去打探军情的人还没有一个回来,这让他无比心慌,但他所带的兵不多,身边的亲兵一大部分还是他从府里带来临时凑数的侍从。
纵然这几天只有些残兵游勇,不足为惧,但一日不结束他一日不得安心。
几天后的一天,滇城及其附近在夜色降临同时下起了雨。
这个连续几天被血染红的地方,被公平的雨冲刷一切留下的痕迹。
与二爷的惴惴不安不同,富贵却欣赏这一场春日里的第一场雨。
“春雨贵如油。”
这场雨后就该今年的春耕了。
帐内的烛火如活物般跳动,富贵着迷般看着烛火跳动的节奏。
远处传来高亢凌厉的号角声。
正是深夜,军旗几乎看不清,此时号角就成为了指挥军队的重要工具。
富贵来这几天,听到的号角声种类屈指可数,可这一次却是他从未听过的号角声。
他如无头苍蝇般乱转,一下被身旁的人抓住。
“你干什么!不跟着我们难道想往营帐后面山谷深处逃跑吗?!”
富贵刚想辩解,那人就松开手跟着众人往号角的方向跑去了。
独留富贵一人站着思考他的方向。
…
天还未亮,这场几乎贯穿整晚的战斗终于结束,富贵从山谷深处的杂草丛中爬出。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富贵匍匐着向黑夜中的光亮处前行。
他已经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兵器相交声、号角声、鼓声、惨叫声,想来他现在出来肯定没问题。
富贵在听到惨叫声后就跑向营帐想到二爷身边,却发现营帐中二爷早已骑马出去应敌,只有几个小兵在艰难对付两三个黑暗中潜入营帐的敌兵。
富贵没有进去与敌兵厮杀,他心鼓如雷,握刀的手都颤抖的差点失去力气。
一转身趁周围无人注意他时跑向离战场背道而驰的山谷深处的树林,直到现在才出来。
早知他就不来。虽然他来不是自愿的,但是他心中无端后悔着。
若他没有听从同乡的撺掇一同去做高门大户的杂役侍从,他如今早就娶妻生子,伴着今晚的雨声早早入眠,梦里都是秋天时硕果累累的模样。
二爷这银子虽多,却有丧命的危险,还是等契约上写的雇佣关系到期后就离开好了。
雨还未干,他接触地面的身体各处都沾上了湿湿的泥土,让他无端想起那些鲜红的液体。
他观察四周,一片黑暗,隐隐约约能听到山谷中动物的叫声让他汗毛直立。
起身扶着树干,向营帐处移动,在能听到营帐那边传来的声音时他一激灵不由自主地躲在几人才能环抱的大树后。
仔细听来,发现是有人在喊二爷。
能喊二爷的应该是他们这边的人吧,富贵不敢轻易出现。
如果是敌兵那边得到二爷的消息装作己方呼喊,诱二爷出来取二爷项上首级以去邀功请赏也有可能。
直到听到他在认识的人的声音时,他才探头确保安全。
即使认识几天的人,也让富贵有了安全感。
只是,他并无杀敌冲锋,盔甲也肯定比他人的干净,若是被人认出是逃兵一定逃不了。
难道要在这山谷待到他们离开吗?
富贵不敢,他犹豫着迈着向前的脚步,一个转弯接近着就是下坡,他抓着坡上的长的歪歪扭扭的不知名植物的枝干,摇摆着脚找着实处。
“救我…”微弱的声音从下面幽幽传出。
富贵没有分辨声音中的意思,被这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没抓稳重重摔倒地上。
“啊啊啊啊!”
他大叫出声,一扭头眼对眼就是穿着盔甲脸上血肉模糊的士兵谁不会被吓到。
不顾身上的痛意他急忙坐起往后退。
“救我…”那人还在嗫嚅着干裂的唇无意识说着。
估计着目前此人最少重伤,富贵的心终于强行冷静下来。
他克制自己不去看那人分不出人样的脸,仔细观察那人身上几乎布满血污的盔甲。
这不看不得了,富贵心中一丝的熟悉感终于被证实,他激动地扑上前,似乎不再害怕面前这人的恐怖模样。
他直冲那人的头,小心翼翼抱起,甚至不在意那皮肉翻卷的脸,一处一处细致的在那人紧闭的双眼旁寻找,终于让他找了那处真正捶死他想法的证据。
有这处疤,一定就是二爷!
太好了!这下他再也不是临阵脱逃的逃兵,而是救下二爷性命的功臣!
真的是老天爷垂怜他,才让他能跟着二爷来滇城,让他听到关于二爷的信息,让他救下重伤无法动弹的二爷。
他娘不愧给他起名富贵,这下他的富贵之路真的来了!
富贵摸着二爷身上满是血的盔甲也不害怕了,激动地将二爷身上的血也给自己抹些。
觉得二爷眼旁的疤太难认,甚至把他脸上的血一点点用身上还算干净的衣服擦,觉得差不多之后,他放平二爷,在不远处确保人能看见他的地点站好,朝着营帐的方向大喊:
“我们在这!”
“二爷在这!”
他一遍一遍大喊着,却没发现身后本该紧闭双眼躺着的人注视着他。
姜梦白看着眼熟的富贵,早有预料。
不愧她费了心思引导,有这人在,她就不用主动跑去营帐更附近让那些人发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