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已经已经驶离原地。
汤立昂在她身后站定，随着她视线望去随即嗤笑一声：“哦？那月前我碰见的是你姐姐？”
说罢转身走进粉店，老板的招呼声热情地响起。
伍恩面色僵硬地跟着他慢腾腾踱步进入店内，这是今晚第二次涌起脚趾扣地的感觉。
门店不大，客人也不多。汤立昂熟门熟路地点了一碗羊肉粉，又加了一份羊杂，中辣。
伍恩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试一下牛肉粉，也选中辣。汤立昂瞅她一眼，让老板换成微辣。
伍恩也不去纠结这个，只等老板走后忙压下声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件事？”
“哪件？”
“我并不觉得你忘了。”
伍恩交叉双臂刚要放在桌上，汤立昂抬手拦住她的动作，另一只手捻了一张纸巾来回擦了两遍后，示意她可以了。
伍恩被这一打岔，双手不管怎么交叠都有些不对劲，她最后放弃改为双手撑住凳子。
反观汤立昂就惬意多了，无论是刚刚在车上，还是这会儿在店里，都与他平时在学校时一眼瞧去的凛然气场相比随和许多。
伍恩忍不住问：“你平时总在酒吧喝酒吗？”
汤立昂摁灭手机，抄手撑着桌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你好像常来这里，而这家店也不算火爆，应该不值得专门找来，所以我想你大多是喝完酒和朋友再来这吃宵夜。”
“你说的对也不对，”汤立昂伸手搓搓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常来对面酒吧，但我不常喝酒。”
伍恩看着他泛红的眼周嚅嗫了一下：“所以你昨晚也来了？”
汤立昂笑了：“所以你非要我承认我是酒鬼？”
伍恩没忍住也笑了。
“你们的粉好啰——！”老板的声音依旧洋溢着热情，“羊肉中辣，牛肉微辣，请慢用！”
伍恩搅了一下汤底，是干辣椒片，牛肉也给得足，闻起来特别香，于是忍不住先喝了一口汤。
“咳——咳咳——”
伍恩慌忙去抽纸，很快有人塞到她手里。稍息片刻后，她涨红着脸抬头，意料之外没有瞥见汤立昂嘲笑的眼神。
在她继续低头吃粉时，对面却传来一句：“很烫，慢点喝。”
“哦。”
伍恩慢慢嗦着粉，突然觉得专门找过来吃上一碗也不是没可能。
才吃半碗就冒了满头的汗，她直起身擦汗就看到汤立昂已经吃完，貌似正拿着手机回复消息。他察觉到伍恩的目光，对她扬了扬手机示意先去外面等她。
牛肉粉的量很足，伍恩也吃得差不多了。加上不想让人久等，便又潦草嗦了几口，就快速付了钱往店外走去。
撩开门帘瞧见的就是颀长惹眼的身影，他正讲着电话，听到响动转头看过来，随后又跟对面说了什么就挂断了，抄着卫衣兜走过来。
“吃这么快？饱了吗？”
伍恩点了点头。
汤立昂颔首掩过唇边的笑意，他突然觉得伍恩现在很像外婆家养的那只胖胖的黑猫，舔完猫薄荷后一本满足的样子，似乎就这么把她拐走也会懒懒地顺从。
而伍恩则感觉自己应该是被辣到轻微缺氧了。不然怎么解释汤立昂一步步走来，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场充满压迫感的侵袭。
当他站定在跟前时，她竟然有瞬间的窒息。
但很快晚风就吹了两人满身。
可她转念又开始担心汤立昂只穿件卫衣是否会冷，她这么想着竟脱口问出来了。
汤立昂轻笑：“但我只穿了这一件。”
伍恩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或许因为刚刚的粉线吸水涨肚，所以这会脑子才供血不足。
一定不会再有个夜晚像今天这么漫长，盛得下她满满三次的尴尬。
车内，除了上车时报地址以外，依旧一路无话。
看到熟悉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伍恩轻声道谢后转身下车。
将要关上车门时，被汤立昂伸手抵住，男生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昨晚跟尹开一块儿熬夜写歌了。”
“啊……哦。”
“还有，谢谢你的酬劳。”
伍恩家在东区新开发的生态别墅楼盘，附近的地铁线才开通没两年，邻近几户大多是买来投资，除了年节基本无人居住。
四下寂静无人，伍恩站在大门边目送着汤立昂的车子走远。
突然发现经过晚上这一通折腾，胸中郁结的情绪都被抛在了一边，只剩下粉线温温热热地躺在肚皮里。
*
“叮——”邮箱收到邮件，是约拍的照片到了。
伍恩查看了一遍，成片不太尽如人意。大概是很早就杵在摄像头前面，习惯了监视器里自己的毛孔、粉刺、红血丝以及被化妆师潦草掩盖的黑眼圈。审美习惯早就被塑造定型，看着手里这组磨到唇纹都平整光滑的照片实在欣赏不来。
看久了怕自己都相信是来自迪士尼城堡，但所有的卡通人物在被无限放大后都还拥有清晰可见的绒毛，而她被放大只剩糊糊的像素方块。
她最终勉强选出几张动作表情还可以的图发到了网上。又去找阿珠，让她给自己推荐一些靠谱的摄影师。
这一周通过音乐节视频的余料涨了零星粉丝，但是对比之前的曝光量，现在的热度显然低迷得多。
伍恩再次刷新页面，半小时过去新照片的点赞数只有八十多，这还是周末晚八点社交媒体高度活跃的时间。
她无奈叹口气，转头打开电脑相册想找找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视频素材可以发。划拉几下后，鼠标停顿在一则竖屏画幅的视频上，封面赫然是大大特写的汤立昂。
仿佛又回到被他的声音击中的当下。
鬼使神差下，她把视频导入到剪辑软件，将之前演唱前的特写和这一段开口演唱的单人cut剪到一起，然后注册了小号把成果短片发进了乐队的话题里。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十分钟后，视频就被赞到九十多。她点进动态页浏览量还在增加，而自己的照片则停在了105次赞上面。
或许做个乐队粉丝博都要比她做个人博的流量好，伍恩看着手机里正手指翻飞的汤立昂底下不断刷新的点赞数笑眯了眼。
不过不一会儿阿珠发来的新消息提示音就把她从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叩醒了。
她发来两三个名片：【这些我合作过都挺不错的。】
【不过你也别光靠约拍啊，我看你前两周发的那组生活化的就挺不错，你可以多拍拍日常场景的，好好用脸bb~】
【十几秒的短视频也搞搞，不用局限于一个主题的短片。】
伍恩虚心领教。阿珠其实私心觉得既然伍恩演员路被压了，可家庭条件不错去念书考学远比做自媒体这一行轻松，毕竟她自己就是熬了多年才出的头，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阿珠也不多言，又闲扯了点其他。
眼看话题要掐尾了，阿珠却说道：【你vlog里那个乐队的舞台是炙乐队的吗】
伍恩虽然感到意外但未多想，只当阿珠也成了粉丝：
【对，我发你完整现场，比录音室的更有感觉】
等到传完所有拍摄的片段，伍恩也困了。临睡前，音乐软件推送了一条新消息，伍恩的关注列表只有一位，自然知道这是来自炙。
标题是新歌demo，点开竟是一段视频，画面里的男生帽檐很低，穿着汤立昂平时常套在制服外套里边的同牌子的卫衣，光线角度很刁钻完全不见脸。伍恩爬到床尾取下挂在椅背上的耳机，才缩进被子里躺下点开播放键。
熟悉的带着独特尾音的男声酥酥麻麻地按压着耳蜗，这一次他不再讲故事，而是倾吐着细碎的心事。
「
你看着玻璃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听见你声音的时候
我在想什么
当秋风不再萧索
我能透过橱窗再见你吗
……
当我转过身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会觉得熟悉吗
会开心
抑或难过吗
当春寒不再料峭
我能在下一个冬天再见你吗
……
」
伍恩慰叹了声，像是被暖云拥住顺利地到了沉沉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