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张宝珠已经老了,不愧是母女,血脉大于一切,虽然在宋家长到快十八岁,张宝珠还是在晚年将柳大丫自私自利的性子承袭了个十足。
李冰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她一手养育到十六岁总没错吧?
养育之恩怎么能不回报呢?
张宝珠以此为由,赖在李冰家不肯走,并且对李冰的妻子诸多挑刺儿,之后李冰密谋多次,如何摆脱这个累赘,再后来的事情,宋云就不知道了。
小辈的事情,宋云了解个七七八八,都是陆维峥转述给她的。
当初她经手的作品,到了成果展示的时候,不听不看,一点也不爽文。
陆维峥密切关注三个孩子的情况。
李冰为人阴狠毒辣,而且目光短浅,跟他父亲奶奶都差不多,没什么成就,在父辈余荫下,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小干事,不上不下。
中间因为不甘心平庸,不愿意一步一个脚印,曾经有两次停薪留职,出来创业,失败后又回去上班。
之后几十年,没有再动过创业的念头,因为宋天明过世时跳过儿子传给孙子的家产都被他赔的差不多了。
宋天佑还行,身体原因,不指望有什么大的建树,就在一所中学当老师,温文儒雅。
李钊真正的儿子在一个贫困家庭,虽然一家在温饱线上挣扎,男主人下岗之后,跟女主人一起摆小摊,挣得是辛苦钱,怕孩子读书太多就会离开身边,初中毕业就跟父母一起摆摊,继承家业了。
李钊一直没有归案,按照陆维峥在暗线了解到的线索分析,应该是逃到葡城了。
宋云在心里算了算,那可能要等到葡城回归,才可能抓到他。
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少时的委屈不忿,似乎都成了一笔糊涂账,说不清到底亏了还是赚了。
倒是年少时的意难平,终于在漫长的岁月里得以抚慰,只留淡淡痕迹,证明这件事的确存在过。
到了垂垂老矣,陆维峥坐在摇椅上,给身边到老都不安分的老友打蒲扇。
宋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受不住电扇和空调的风,又透不过气,只有用蒲扇一下一下扇,就刚刚好。
“老陆,我得先走一步了,余下的日子,你好好过。”
陆维峥也老的动作缓慢了。
只是他年轻时候没遭过什么罪,一直活的很舒服,比奋战半生,一身弹痕刀疤的宋云强多了。
“没规矩,大半辈子,也没听你叫我一声老师。”
宋云挣扎着试图勾起唇角,努力回他一个微笑,然而未果。
“这辈子,我净顾着自个儿喜欢了,谁的感觉都不在我考虑范围内,感觉挺不错,很肆意,很自由,很舒心,你呢?”
陆维峥低哑的嗓音很好听,语气缓慢。
“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三生有幸,来世,我们还做好友!”
宋云没有说话,坐在躺椅上一下一下的摇晃,幅度越来越小,整个人也越发安静,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一滴泪从陆维峥带着鱼尾纹的眼角落下。
他仿佛有很多的感情没来得及宣之于口,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稀释冲刷,再浓烈的美酒,都变淡了,何况人类短短几十年的感情!
岁月可抚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