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当了一辈子泼妇,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都是泼辣,恶毒,不讲理,不能碰,就连儿媳妇都不念着她的好,她还作天作地,最后把唯一的孙子作死了,儿子不再管她,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走的时候儿子事业出了问题,她也不算得到善终,本来想坚持到老家,好歹有房子有地,有地方埋。
结果死在回家的路上,一个国道旁边的大树下。
死的时候,看见小孙子头一回冲她露出微笑,伸出手,她才隐隐生出悔意。
要是能重来,她一定护好她的孙子。
重来是重来了,可是该当的泼妇还得当,这不,儿子闫一鸣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死鬼老头却在五个月前死了。
死前已经缠绵病榻半年,她伺候吃喝拉撒,伺候够够的,终于走了,她也落得个清净。
谁曾想,老头刚死,村里不长眼的狗东西就欺负人。
她早春就播种的西瓜苗,精心伺候几个月,掐头打杈子,眼瞅能卖钱能移栽,一宿功夫被人偷了个精光。
这些人就是看她家里男人死了,儿子还没长成,专门欺负挤兑她呢!
李梅敢用脖子上的脑袋打包票,这事儿九成是闫家本家干的。
这个民风败坏的村子,专门玩窝里横,只要有绝户的苗头,本家第一个跳出来争着啃。
李梅可不是好惹的,上辈子那股泼辣劲儿还在骨子里乱窜呢!终于找到个出口,她当即拎着菜刀,别再腰间,腰间系着一根麻绳,挑着空粪桶,里面放着喂狗的破瓷盆,去村口小店买了两刀火纸,到自家地头。
她家地头就在村边,是出村去镇上的必经之路。
那些人连伪装都不屑,偷了她的瓜苗,还在地头留下香烟屁股和鞋印子。
那中南海的香烟,全村抽烟的人都算上,抽中南海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李梅有针对性的开展泼妇计划。
先是挑了一桶没堆熟的农家肥,再把瓷盆摆出来,火纸有一张没一张的烧起来,中间还抓把草进去凑数,要的就是声势浩大众人皆知。
“我那个死鬼哎,你死的早呕,你睁眼看看哎,哪家断子绝孙的,偷了我的瓜苗呕~
你早点带他一家下去团聚哎,我纸钱都给你们提前烧了呕~”
李梅一边哭骂一边敲瓷盆,不出五分钟,全村都知道李梅家瓜苗被人偷了。
眼瞅夏天就要来了,西瓜挂果就是钱,当地种粮食产出不行,就西瓜不错,又大又甜,这是断了李梅的营生啊!
丈夫病了这一年,一家都没人出去打工,没有收入,眼瞅唯一的儿子要考大学,听说学习还不错。
这大学学费路费生活费,样样都要钱。
一开始村民们还有几个看热闹顺便说两句场面话,等后面李梅越骂越渗人,众人纷纷散了。
李梅无所谓,她的表演还没结束呢!
敲着盆子烧纸,等粪桶的恶臭飘荡在大半个村子的上空,她用毛巾绑在鼻子下面,挑起粪桶在村子里窜。
“哪家绝后的偷我的瓜苗哎,出来吃饭咯~
偷我瓜苗回去换钱买药吃的,出来吃点咯~
吃药吃死了,瓜苗换棺材板子哎,起来看看咯~
瓜苗换成寿衣穿,从头烂到脚咯~”
一边骂,一边泼大粪。
农家肥都要堆一段世间等发酵沤肥熟透的,熟的肥料其实味儿不算大,也不烧苗。
可是这新鲜的就不一样了,那臭味霸道的,晾衣服的人家衣服都被熏得不能穿。
李梅就绕着抽中南海那几家转悠,但凡这几家祖宗有灵,棺材板子都压不住了。
一桶大粪泼完,李梅拖着粪桶,开始在空气中甩菜刀,边甩边骂,这回骂的是偷瓜苗的从棺材里蹦出来的老祖宗。
满村人都不敢惹发疯的李梅,本来见她泼粪还一肚子意见,这会儿看见明晃晃的菜刀,都歇了劝说的心思。
李梅拖着菜刀绕着村子骂,白天到黑夜,累了就去地里坐在地头敲盆子骂,什么脏的臭的祖宗绝代爬灰偷人绿毛龟,最后隔房二大爷坐不住,捏着烟袋锅子出来劝。
“我说闫老三家的,你也该消停,给你家老三积点德~”
“哎哟二大爷哎,我寡妇失业,还有个没长成的儿子要养,那良心叫狗吃了又拉出来装回去的断子绝孙东西哎,孤儿寡母糊口的两根瓜苗都偷哦,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轰,祖宗脸都丢尽了,妈卖批都卖不掉,卖掉都不给钱就跑的货色~”
二大爷一张老脸憋成猪肝色,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呼哧呼哧连咳带喘,手抖的跟帕金森似的……
丝毫不影响李梅骂街,五花八门的骂。
好不容易一口气挺过来,二大爷颤抖着手,伸向李梅。
“莫,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