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小屁孩坐在爸爸的胳膊上,脸朝外,伸手要拉姐姐。
于湛秋瞥一眼小家伙的户口本,还是算了,她怕挤着小弟的小弟!
“快回家吧,孩子坐很久的火车肯定累了!”
于湛秋点头。
“妈,我坐了两宿的火车,快回家吧!”
“哎哎哎!走,回家,老财婶儿,你们在这哈,我回去了。”
老财婶儿带着儿媳妇们正在用石磨推豌豆面,里头还掺了黑豆。
“快去快去!”
“妈,老财婶儿带着的姑娘眼生啊!”
“那是你于三哥年初新娶的媳妇,家里吃不上饭,半袋粮食就娶来了。”
挺好的,老财叔那年为了老三娶媳妇,在于爷下令不许卖粮食的时候,悄摸高价卖粮,被发现,半夜有人闯进老财叔家,把于三哥给打伤了。
“三哥的伤都养好了?”
说到这,郑月娥就解气。
“都好了,不仅好了,当初治病借咱家的钱也都还上了。”
说着神神秘秘压低嗓音。
“后来于爷家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据说饭也吃不上了,兄弟阋墙,族里好多人都跟于爷反目,老财叔家几个儿子趁机把当初打上门的,套麻袋打断两条腿扔粪坑里去了……”
“没证据的事情不要瞎说。”
于伟业坚持要看证据,不信谣不传谣。
但是郑月娥不这么认为,反正有人半夜起来上茅房看见了,就是老财叔家不承认,于爷族里也不敢查而已。
“我就跟我闺女说说!”
这会儿姑娘才回来,啥都愿意跟闺女唠唠。
家门口已经有不少孩子在那转悠玩耍了。
谁家煮好吃的,小屁孩的鼻子最灵,吃不到,在门口转悠一圈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此时正在门口玩摔泥巴,见到主人家回来,小孩儿们害羞似的,一哄而散。
放下行李,郑月娥就喊于伟业收拾桌子准备吃饭。
锅里鸡汤早就炖好了,用一根燃烧缓慢的粗木棍子保着温,香气四溢。
“我知道你喜欢吃红烧的,不过炖鸡汤养人,看看,都瘦了。”
于湛秋被老母亲拉着左看右看,明明长高了,变白了,老母亲都看不到,就觉得孩儿瘦了。
小喜儿原先还盼着吃鸡,奈何等待的时间太久,这会儿鸡肉已经不新鲜,拉着姐姐的包,要好吃的好玩的。
郑月娥不许孩子翻大人东西,拉下脸来呵斥两声。
小屁孩压根不怕,还偷偷摸摸的伸手拉姐姐裤管。
于伟业蒲扇似的大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屁股蛋上,小喜儿疼的扯着嗓子嚎。
郑月娥端着鸡汤,两个鸡腿,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鸡汤好了,再不来,你这份我们帮你吃了!”
小屁孩嚎两声就变成干嚎,原本紧闭的眼睛,这会儿也开了一只,偷看姐姐和爸爸,没有一个要给他台阶下的意思。
小喜儿抽抽噎噎,干嚎变成哼哼,最后成了嘤嘤嘤,磨磨蹭蹭的摸到饭桌边。
“多吃点!”
巧了不是,刚到饭桌边,就见亲亲爱爱的老妈,把鸡翅膀也放在姐姐碗里了!
小喜儿当即决定,干饭!先干饭!
把东西吃到自己肚子里是正经,嚎的时间多的是!
为了得到另一个鸡翅,小喜儿讨好爸爸:
“爸爸,你手疼不疼?”
于伟业忍着笑。
“不疼,怎么了?”
小喜儿脑瓜子容量有限。
“怎么会不疼呢!喜儿屁屁可疼了!你不要撒谎。”
于湛秋觉得弟弟神马的,太好玩了!
“弟弟说得对,那回头我们去选个二荆条回来,爸爸下次再揍你,就不用巴掌了,你觉得怎么样?”
小喜儿实诚的点点头。
“烧火棍。”
烧火棍直流又趁手,还结实!
于湛秋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于伟业也被这个蠢儿子逗乐。
这一季秋收已经到了尾声,因为内涝的缘故,田里的产出不足往年的十之二三。
这些可能是全家人来年一年的口粮,家家户户都紧张得很,天大地大,没有粮食大。
大人前头收,小孩儿后头拎着篮子捡漏,最后搂草的时候还要再检查一边,恨不得一粒粮食都不落下,于湛秋挽起袖子扎紧裤管,就下地帮忙。
好些熟悉的村民见状,都夸于湛秋,一点大学生的架子都没有,在外是国家干部,回家还能跟他们一样下田挣粮食。
晒了五六个太阳天,终于焦干嘎嘣脆,粮食正要入库。
村里晾晒场上的铁铃铛被砸的哐哐响,各家各户都派人涌往晾晒场。
于伟业家自然是当家男人去,不过于湛秋这回也跟着,她猜测有人要作妖。
果不其然,于爷站在村长边上。
“乡邻们,当初说好,只收一成租子,上一季涝了,大家不仅颗粒无收,还贴进去种子粮,于爷心善,没有提租子的事情,这一季家家都是大丰收,于爷说了,还收一成租子……”
一句话仿佛一勺冷水洒进热油锅。
“我呸,土地早就是我们自己的了……”
“就是,我们辛苦两年就等这一季呢!”
“往年欠收不都是减租的吗?”
“妈了巴子,老子家孩子都饿死了,就等这一季,你们要逼死我,你也别想好过!”
“就是就是!”
“跟你们拼了。”
“地主就是封建余孽,你们还剥削我们!”
“四八年就分了田地,别以为我们好糊弄。”
“谁跟你们说好了,要粮食没有,要命我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于湛秋站在人群里,挨着于伟业听民众的声音,几年前村里还惧怕于爷,有些老年人见到于爷还想着下跪磕头请安。
两年前老财叔家没听于爷的话,连夜破门而入,把于三哥腿打断了。
现在几乎没人买于爷的账了!
于爷也不是轻易放弃挣扎的,一言不发,振臂高呼一声,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七八个壮汉,手持棍械,一身短打,腿上打着绑带,一看就是个有功夫的。
村里人大多精瘦,个头普遍不高,见到这阵仗,没人敢说话。
可是于湛秋在所有人眼睛里都看到了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