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二人在医院同吃同住,易厌辞才真正体会到秦征有多忙,开不完的视频会议,断不掉的通话,以及看不过来的邮件。
而他本人,也并非无所事事,忙着沟通节目组,协商录制延期,或是退出,毕竟以他目前的面部情况,根本不可能上镜,况且,秦征不同意他出院,为此二人还闹了一场别扭。
易厌辞一提出院,秦征就断饮绝食,饶是几小时不喝水不吃东西渴不死也饿不死,但秦征一直在开会通话,一小时下来,嘴唇就干燥的不成样子,颇有一种要把自己渴死的架势,几次弄的易厌辞心软。
易厌辞端着杯子,杯沿压着秦征的唇。
“咔嚓”,肖琦拍了照片发给黎旭,【黎哥,他俩又杠上了,我想回你那,求收留。】并配表情包——大哭。
秦征单边带着耳机,面前一台平板电脑架在病床栏板处开着视频,侧面支架处一台笔记本敲文件。起初,秦征开会时,易厌辞躲在床角一隅,既不说话,手机也静音,后来秦征给他看了屏幕,这边并未开摄像,易厌辞才放松下来。
几番喂水无果,秦征始终听着汇报,手上时不时敲着键盘。易厌辞来了脾气,猛含了一口水,卡着秦征的嘴角,趁人没反应过来,贴在他唇上。易厌辞看着他瞳孔一缩继而张嘴迎合,刹那间,水杯抵在秦征的唇上,手腕抬高几分,终于是让他喝了一口。
肖琦目睹全过程,眼皮抖了几下,送二人大大的白眼。易厌辞咽下水勾了勾唇角,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当事秦征本人,先是愣了几秒,交代了几句关了视频会议,强揽过易厌辞的后颈,声音低沉道:“辞哥,你......”
“诶!”肖琦眼看气氛暧昧,赶忙打断二人,“我还在这了,你们注意影响,注意影响。”
秦征反道:“让你过来陪辞哥说话,你坐那玩游戏玩的挺悠哉。”
肖琦瘫在沙发叉着腿,“易哥不让我说话,怕影响你开会,我有什么办法。”
别说,肖琦着实委屈,这边易厌辞不让他开口,黎旭那边又一个劲的撵他过来陪,纯纯的猪八戒照镜子,也就是他实在,换了旁人,早就找个没人的清闲地方待着去了。
肖琦又道:“刚才节目组联系黎哥了,说愿意等易哥恢复了再录制,正好有艺人因为签证问题被入境遣返,节目组正在洽谈新嘉宾。”
易厌辞惊诧问道:“谁啊?”
“就是在机场说你耍大牌那个,不是我说啊秦征,你报复心也太强了吧?”肖琦坐直瞪着秦征,“我就随口说了一句那人在机场吐槽易哥,你就给他遣出境了?”
那人在酒店被警察讯问,极为惹人注目,正巧赶上肖琦回酒店拿东西,打听下来才知道,他提交的信息存在虚假或不完整信息,本来不算大事,结果这边强制他二十四小时内离境。
秦征挑眉,“不然呢?”
易厌辞不自觉想起了樊祈和林总,不由得仰头叹气道:“秦征啊,我说你什么好,被人骂几句掉不了肉,你总爱较真。”
秦征义正言辞:“我说过,谁都不可以伤你害你。”
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了张一凡的脸,这两天他也不是没想问过,但仿佛有点怕知道结果,那天的枪声和满地的血迹,无不诉说着张一凡的下场。易厌辞垂着头,轻声道:“那你把张一凡怎么样了。”
纵使秦征筹备了几套说辞,在被问到的一刻,还是有些磕巴,“辞哥,你,别管了。”
“还有程志铭,我看新闻,他......”易厌辞说不下去了。程志铭,出国的第三天便上了热搜,酒后失足掉进泳池,溺毙。
肖琦瞪大了眼睛,“我靠,秦征你......”
易厌辞打断道:“琦琦,你去照顾一下黎哥,好吗?”
“易哥,他......”
“琦琦!”易厌辞提高了几分嗓音,又缓声下来,“去看看黎哥。”
在易厌辞的注视下,肖琦极不情愿的离开,而秦征一直闭着眼,等待审判的降临。
经历此番,其实易厌辞想了很多,或许他与秦征之间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看到程志铭新闻报道时,易厌辞不过当他是现世报,而后有了樊祈那事,他才发觉,秦征是有仇必报的主,不由得对程志铭失足的真伪多了几分怀疑。
其次,便是他舅舅“请”他过去坐坐,透过电话听着秦征用冰冷的语气说出“可惜了,我还挺喜欢她”,易厌辞第一次怀疑,这人,真是的是他认识的秦征吗?
最终,打破这一切的,是秦征捂着他眼睛,开出的那五枪,血腥的气味至今还会恶心的他反胃,也让他明白,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是社会、阶级、文化以及种种因素导致的,永不可填补的深渊沟壑。
其幽深程度,远超易厌辞的认知,亦或者说,除非推翻他三观重塑,否则绝无法认同秦征所作所为的一切。
若是五个月前,有人告诉易厌辞,他将来的恋人会是这样一人,大概他会一笑置之,毕竟于他而言,过于匪夷所思。再或者,他穿越回到五个月前,告诉自己未来的恋人会是这样一人,恐怕他会毫不犹豫的断绝与秦征一切的见面机会。
但,人啊,是受情感操控的生物。
易厌辞沉着肩,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是问程志铭,还是樊祈,或是张一凡,甚至是张宏伟,到底哪件是他有意为之,哪件又与他无关?“秦征,什么时候和我回国。”
可能都不重要,易厌辞苦笑了一下,曾经他说的那些话,遵守的那些规定,锁的住他自己,却锁不住那颗偏向秦征的心。
秦征扳正他的身体,弓着背凑近,柔声道:“辞哥,你听我说,第一,程志铭的确是酒后失足落水,我派去监视他的人有视频录像。第二,我在英国持枪合法,而张一凡和那几个人是非法入境,且入侵我的仓房,在法律层面上,他们擅闯我的私人住宅,我有权击毙。”
“私人?”
秦征解释道:“是,在我找你的路上联系了房主,做了财产变更及土地属性变更,在我抵达前,那个仓房以及周围土地建筑都归我私人所有。”
见易厌辞未说话,一副听懂了又没完全懂的表情,秦征又道:“所以,辞哥,你不用纠结,我为你做的一切,全都合法。至于张一凡几人,不在我手里,我把他们交给我舅舅了,我只告诉他做什么,他做与不做,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这话有几分真假,恐怕只有秦征本人知道。
“你让他做......”易厌辞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不该继续追问,到这里就够了,秦征做到这些,已经超出他的预期。
方才那一瞬间,易厌辞能清晰的辨别,那道岌岌可危的底线,在将崩未崩时,被秦征撑住了,亦或说,秦征没有给它最后一击。
秦征静静等待,手心已经布满汗水。
秒针在走动,两颗心在各自的舞台较量。
易厌辞知道,张一凡几人大抵是不会有好下场,问了,答案会是他想知道的吗?必然不是,否则秦征应该一口气说完。
秦征也明了,以易厌辞的性格,凡事总要追本求源,他到底要怎样答复,之前说过的不可以撒谎,只许隐瞒还作数吗?可若是隐瞒了,在易厌辞的心里会不会留下死结,这又不是他想要的。
神魂冲破枷锁,游离若新生。
易厌辞放弃他固守的曾经,人活在世,总要有些渴望,有人追名有人逐利,而他要的不过是秦征,也只是秦征。
勾着秦征的脖颈,吻上唇瓣,易厌辞笑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和我回国?”
秦征确信,面前这人再次给了他机会,让他不必说谎,不再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