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许久,还是玉麟柏率先打破沉默,转移话题道:“那个果子,我虽从未见过,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什么。”
明兰心的神情更显悲痛,红着眼眶道:“天地崩塌之后,星主大人和天神大人为了挽救世界,将天神族的灵宝炼成世界之树,连接了两个天地。”
“在世界树之下,埋葬着自愿献身,以滋养世界之树成长的灵族同胞们。世界树的果实……凝聚着我灵族的力量。”
他们用最后的力量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守护着自己的世界。
明兰心猛然抬头,语气坚定,眼中闪耀着希冀的光辉:“我想要拿回自己的力量,我想要继承先辈们的职责。我想要……继续守护这个天地。”
玉麟柏淡淡瞥一眼明兰心,不置可否。
“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玉麟柏忽然笑起来,似完全丢开了方才的负面情绪,整个人变得轻松自在,恢复了些许吊儿郎当的模样。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慌得明兰心喊道:“神皇大人留步!您这是要往何处去?”
玉麟柏这才像是想起来一样,忙转身到了明兰心面前道:“啊,差点忘了。”,说着就将万象从体内抽出来还给明兰心。他身上那惨不忍睹的伤口瞬间愈合,又凭空长出半截身子来。
他从怀里一阵乱掏,把属于慕子煜的东西全给了明兰心:“这不是我的。我也不喜欢占别人便宜。”
最后,他伸手朝虚空一握,一枚圆润透亮的,有些像玻璃弹珠的,拳头般大小的珠子就出现在他手中。
玉麟柏冲着明兰心一阵挤眉弄眼:“我这人处事一向公正,我既占了你那小情郎的身体,便还给他些其他东西做补偿。”,他把珠子朝着明兰心一丢,说道:“诶,正经说起来,他当时的确是死了,本该往轮回海去的。不过我这人心善,就顺手救了他一把,将其意识放置在了我的灵域中。唔……现在应该是他的灵域了。”
明兰心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听玉麟柏继续说道:“今夜却也诡异凶险,不知那些家伙怎么就盯上你这小情郎。”,他又环顾四周,那群死灵还不肯散去,他道:“这些东西也是麻烦……”
他转身想出手,中途却又作罢,又向明兰心继续说道:“那小子此番虽有我助力,聚魂成功,却是没了身躯,恐有凶险。这样吧,我好人做到底,再送他一副身躯。”
说罢,玉麟柏往地上一坐,就用泥巴给慕子煜重塑起身躯来。
他照着自己的身躯一阵比比划划,一些细节方面还装模作样去问明兰心:(脸)这么大合适吗?(手脚)这么长够不够用之类的。
听着他一本正经地意有所指,明兰心羞也不是,恼也不是,又真怕这身躯捏出来不合适,只能憋红一张脸,梗着脖子不说话的同时在一旁指指点点。
玉麟柏手脚麻利,明兰心说得仔细,这两人齐心协力,只花了约莫十几分钟,就给慕子煜捏了个泥巴身子。
玉麟柏起身拍拍手,起身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点点头道:“很好很好。”,说着,他咬破食指,朝着那泥人头上一点,只见得金光一闪,那泥人便变成了个与真人无异的躯壳。
玉麟柏取过那枚珠子,将其放在躯壳的头中,嘴里念念有词:“就算是泥胎木塑,也得有个脑子才行。”
他又从慕子煜的宝囊里找出一块玉石坯料,捏成颗心脏的模样,放在躯壳胸膛里道:“石头未免太硬,泥巴未免太软,便给你颗玉做的心吧。打磨好了棱角,盘圆润了质地,却也是颗好心。”
做完这一切,玉麟柏长舒一口气,冲正担忧不已的明兰心笑道:“莫要着急,这小子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们且等等。”
两人在一旁坐下,玉麟柏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你一点都不好奇呢。”
明兰心身子一僵,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玉麟柏也转头来和她对了个正着,脸上笑容古怪,哪怕背对着月光,一双眼睛也闪着幽幽蓝光:“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他看向明兰心腰间的万象:“就算到了今天这番田地,你还是愿意为她献出一切呢。”
明兰心不敢说话,怯弱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小兽。
玉麟柏转头不再看她,盯着地面不知想到什么,继续道:“也是,她在另一边,自然需要些助力。既然你会出现在这里,想来这附近还有其他一样的人吧。”
明兰心怯生生问了一句:“您……想要做什么?”
玉麟柏嘴角翘了翘,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我还会在北辰大陆逗留一段时间,如果以后见到我,就假装不认识我吧。既然我出现了,其他人就不需要了。”
他这番话莫名其妙,明兰心却能听懂,她声音有些颤抖:“是,我,我记住了。”
玉麟柏最后深深看了眼慕子煜,语气似有嘲讽:“你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
话音一落,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兰心顿时软倒在地上,拼了命的大口喘气。
她却不知,他和慕子煜已经中了玉麟柏的咒术与暗示,任何关于“玉麟柏”,或是“神皇大人”的记忆都被控制了起来。
这手段和玉妃琳如出一辙,明明记忆里有这个人的存在,却无法对其他人言明。
玉麟柏这一去,却是在北辰大陆卷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此后话,按下不提。
再说慕子煜,这福大命大的小子正被困在灵域里抓耳挠腮,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正想要大肆破坏一番的当口,神宫归位,识海浪起,慕子煜糊里糊涂又被挪移到了新的身体里。
悠悠醒来,混乱的记忆和模糊的意识差点让他吐了一地,刚站稳身子,明兰心就一把扑倒了他,嘤嘤哭泣起来。
慕子煜正想要安慰一二,顺带问上两句,明兰心却是突然抬起头来,刚红润起来没多久的脸蛋变得苍白,满脸惊恐看向慕子煜身后。
死灵。
那群不速之客终于有所行动了。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个消停。
慕子煜护住明兰心,起身就要走,腾空之际却被什么东西一把拉住了脚,这下可把慕子煜吓得不轻,还当是先前那人又死灰复燃了,他拿过黯华就要动手,可待一看清脚下之物,却是怔住了。
明兰心整个躲在慕子煜衣服里,打死不敢露头,闷闷的声音焦急地喊道:“快跑啊!你愣着干嘛!”
慕子煜用力一拍她的屁股,明兰心又使劲朝衣服里拱了拱,慕子煜无奈,只能一边把她往外面扯,一边道:“胆子这么小,将来怎么得了?”
连语气都和玉麟柏一模一样。
那脚下的东西却是死灵不假,但和慕子煜见过的死灵截然不同。
它有人形,并非只是一团能量体。
此时他正满脸的祈求之色,嘴巴一张一合的,只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看慕子煜停下,周围的死灵也一哄而上,把两人围在当中,呼啦啦跪了一地。
月光明亮,撒在那群死灵的身上,朦胧恍惚之间,慕子煜仿佛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哭泣的,悲伤的。愤怒的,哀求的。咆哮的,尖叫的。残缺的,完整的。无力的,绝望的。
一个个,一群群,似挣扎在漆黑泥潭里的落难者。越是拼命的向上,越是被拉扯入不见天日的深渊。
已经干涸,再难流出的血泪凝聚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无法愈合的伤口束缚着灵魂,如同万劫不复的诅咒,肆意践踏着他们的全部——生命,尊严,希望。
于是它们陷入绝望,陷入疯狂。
然而当天边出现了一缕曙光,它们又如此渴望得到救赎。
其中有老人,有小孩。
有健壮的青年,有年轻的姑娘。
无声的怒喊,无言的渴望,在此时此刻,通过温柔的夜风,清冷的月光,清晰传入了慕子煜的心里。
“旧神的孩子啊……”
“我们已经陷入了深渊……”
“求求你……”
“让我们得到解脱吧……”
语气中的情绪如此哀伤,如此绝望,铺天盖地而来,整个将慕子煜包裹其中,比起之前见过的天灵小姐来,还要强烈百倍不止。
身体莫名抖起来,也许是被这情绪感染。
慕子煜放下明兰心,蹲在那死灵身边,认真侧耳倾听。
明兰心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看着慕子煜的目光又惊又惧。
当它停止了恳求,风也停了,月也暗了。慕子煜静静看着它,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这样的伤心?
“你们想要什么……”
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一点害怕?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怜悯这些东西?
慕子煜认真打量着眼前的死灵,它虽有人形,面目却是模糊不清。
它在说话,却没有任何声音。仿佛连空气也如此厌恶它的存在,刻意无视了它的求救。
慕子煜突然伸手握住了它。
惊慌万分,不可置信的神情在它脸上显露无疑,慕子煜也终于看清了它的脸。
是一位很可爱,很秀气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