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每到关键时刻，慕子煜总能突然冷静下来，思考更多。也许是他所修功法的缘故吧，又或许……
“代价是什么？”
通明之眼悄然合闭，慕子煜只用那双不怎么好看，一只双眼皮一只单眼皮的死鱼眼睛盯着徐娇娘。
“代价么……妖火会以灵魂意识为燃料，代价不过一死而已。”
“可每个人都会死。”
“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死法不尽相同。”
她指着自己，毫不在意说道：“像我这般一直压制的，到后期，我会失去所有感情，理性会压制一切，无欲无求。直到……再也无法压制，被爆发而出的妖火吞噬殆尽。”
不……这比无欲无求可怕多了。
徐娇娘想到这儿，嘴角的笑意也不自觉带上几分嘲讽。
“如果在我没有失去感情之前压制不住，就会被妖火反噬，摧毁精神，扭曲理智，彻底成为一只……野兽。”
她努力了很久，才挑出“野兽”这个比较含蓄的词。
然后，她面露难色，说话声音也小了，面露难堪：“如果放任不管，甚至修炼妖火的强度，最后会成为……我最讨厌的那种女人……必须要……吸……吸食精，精气……并且要天天，和，和……异性.......交，交……才能活着……”
到最后，她实在难以开口，所幸闭上双眼，一口气说个干净：“总而言之，反正不怎么好，会死的更快，而且变会成个荡妇淫贼。引火烧身，被妖火彻底焚毁意识。”
“不过。”，她突然又笑了，只是这次，脸上嘲讽讥诮之意再无掩饰：“选这条路的话，临死之时毫无痛苦，会在……极乐中死去。”
慕子煜脸上有些不好看，想要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就是死也不要成那种，所以我选择了第一种。”
可不管如何，结局都同样悲惨……
“至少，我不用活成我最讨厌的模样。”
她吐出一口气，像是把堵在心里的石头一脚踢得粉碎，笑着说道：“大概就是这几种，代价只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会死。”
或许，这也是为何徐娇娘会觉得书灵是在与她扯淡吧？
这根本不是幸运。
完全是一种诅咒，来自命运的恶意。
慕子煜沉默了很久，这才看向徐娇娘，开口答谢：“谢谢。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反正你也发现了。我就算不告诉你，你不过是费几天时间，查找一下资料，最终还是会知道。”
“没有办法彻底解决的办法？”
“……没有，目前没有任何办法。这种体质极其稀少，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一般活不长，而且他们会尽量躲藏起来。”
她似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我们这体质，是双修的绝佳人选。”
慕子煜深吸口气，自然明白徐娇娘所说。
“那被郁火缠身的人，不会有影响？”
“自然会有……比如你，你自己不会知道，可你的识海中已经留下了印记。你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人，不管经过多少岁月，关于她的一切都不会磨灭，而且会成为你的心魔，永远纠缠你，影响你。只要她不在你身边，你会慢慢颓废，性情大变。”
“除非，你能亲手把她杀了。”
很显然，无论出于什么，慕子煜都做不到。
很久之后，慕子煜才再次开口：“一直压制这股力量，会不会很痛苦。”
答案是肯定的，徐娇娘默默点头：“像我，境界算不得太高，体内妖火凝聚不多，不过还是需要找些事让其宣泄出来。”
比如杀人，打架，修炼，看书。
“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她，根据我收集来的资料，还没有一个身怀妖火者，能够在妖火爆发出来之前突破光耀境。”
原来是这样啊。
再次看向徐娇娘的时候，慕子煜眼中已多出几分连他自己分辨不太清楚的意味。
或许有怜悯，或许有可惜。
但是最多的绝对是佩服。
这是一位内心强大的女子，慕子煜一向很喜欢这类人。
内心强大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自身的原因而放弃，逃避，自暴自弃。
他们就像是开放在冰天雪地里的孤梅，凌寒独自开。
所以徐娇娘很不喜欢慕子煜此刻的眼神，她面上有些不悦：“赶紧收起你那种眼神，我看着不舒服。”
慕子煜突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是我的不是了，不要见怪，要是我显得漠不关心，岂不是更让你不舒服。”
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徐娇娘斜着眼睛盯着慕子煜瞧：“嗯...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不过你要是显得漠不关心，或许我会轻松一点？”
“我突然很想和你做朋友。”
“谢谢。”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我朋友很少，我为什么要拒绝？”
“所以，陌生人的关心会让你觉得很不舒服，而来自朋友的关心，会让你心安理得？”
“当然，毕竟是朋友。”
慕子煜放声大笑，心中最后仅有了那么一点点阴霾荡然无存。
徐娇娘有些疑惑：“所以，那人是你的？”
“自然是我家娘子。”
“听完我说的这些，你还是这么开心？”
“确实，这么一说我确实不应该开心。毕竟按照你所说，我现在应该马上回到她身边，不然......”
说着说，他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不然她会很难受。”
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牢笼里，天灵应该怎么释放自己体内的妖火呢？
哪儿可没有人能陪她打架。唯一能够与她说话的，是一只傻乎乎的天珏，还只有六岁的智商，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的木头。
于是徐娇娘更加疑惑，她甚至走到慕子煜身边，再次将手贴上他的额头：“我看你现在的状况，应该很好，妖火对你的影响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才是，你怎么？”
慕子煜眉头一挑，大声道：“当然是因为我爱她。”
“你确定她也爱你，不是在利用你，或是......玩弄你？”
听她这么一说，灿烂的笑容再次浮现，慕子煜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徐娇娘：“当然，虽然我现在脑子不太灵光，可一个人爱不爱我，我还是感受得到，看得出来。”
“那...我还真是要恭喜你了。只是可惜没能赶上你们的喜酒......”
慕子煜站起身来，用力拍了拍徐娇娘的肩膀，笑着说道：“那这样，你先把份子钱补上吧。”
然后，他头也不回，大笑而去。
可惜，慕子煜不知此刻听到这一切的天灵正在偷偷抹眼泪。
离开执法堂的第一件事，慕子煜赶紧来到藏书阁查阅起了资料。
满满当当几十本，从当晚一直看到天明，又从天明，一直看到午后，直到某人的到来，才让他从“知识的海洋”中洗脚上岸。
“小师弟，失踪了。”
余景相的脸色很不好看，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沉重：“今天本该是他的考核，他却没来，我们寻他的气息坐标，发现他一直在距离玄天门一千五百里的地方徘徊。”
慕子煜接口道：“你们没找到？这么说，他是遇上了修士？”
“不是修士，也该是诞生灵智的灵兽。”
“灵兽一般不会轻易袭击人，除非是招惹到它。可叶师弟寻的药并不算什么珍稀药材啊，基本不会有灵兽守护啊。”
余景相的脸色不光很难看，而且满是疲惫。
他揉了揉太阳穴，倚靠在桌子上：“师父临走时说，现在你的力量不弱于凝神境，可是真的？”
“你打算让我去？”
“还有徐师妹，萧师弟，加上五位护法，五十位执法弟子。”
心中略一盘算，这样的战斗力，也足以在方圆五千里之内横着走了。
于是慕子煜点头道：“那我马上去准备，她们已经出发了？”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派你去？”
慕子煜不自觉眯起眼睛，止住身子，盯着余景相：“什么意思？”
他有些难以开口，斟酌许久，他还是说道：“我听说，你与徐师妹关系很好。”
心中忽然一动，慕子煜点头：“我们昨天刚刚成为朋友。”
“那我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她，保护好她。”
保护好其他人。
余景相指着慕子煜的左眼说道：“《通明之眼》，还有一项能力，摄心控魂，能够强行控制灵魂。”
慕子煜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甚至有些生气：“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她去？”
余景相脸上的肉都在抽，他咬着牙说道：“你以为我想？师弟失踪是她发现，等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她人都出了玄天门了！”
他又指着自己的右眼说道：“我的《通明之眼》不如你，已经无法精进，做个保险，我将它也一并送你。”
说着，一团光球从余景相右眼飞出，直直落入慕子煜右眼。
“还不快去！”
等到慕子煜追上大部队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
早已过了叶宾白最后停留的地方，此地已经完全是原始森林，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无人踏足。
“徐师姐呢？”
回答慕子煜的是萧峰衍，长时间的快速赶路，对他这种修炼以爆发为主的功法的修士来说有些困难，体内的灵气都有些不稳定：“呼...还在我们前面，差不多甩了我们两个时辰的路程......”
他又吞服下一颗丹药，继续道：“我们还是跟着她气息走的，希望她不要出事。”
那几位护法不是光耀金身境界，就是光耀识海境，可就算是他们这样的强者也无法赶上徐娇娘的速度？
慕子煜不由得心中着急起来。
他真的不愿这位刚认识一天的朋友出什么事。
于是，他取出了自己的同心结：“老婆大人，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