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说的两字还真是准确。
一直在床上迷迷糊糊了两天，当怀表上的时针恰恰走了四圈，天灵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此时的她身着淡蓝色流云暗纹镶白边常服，类似风衣与深衣的结合，很经典的款式，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穿，且经久不衰。
用蓝色发带挽的长发与衣服下摆一齐垂至小腿，耳朵上别有一只小小的玉兰型钻石耳钉，五彩缤纷闪耀着。
额前是斜斜的遮眉刘海，腰系一条白玉麒麟带，黑色宽松的长裤扎在长筒流云靴里。
并无其他配饰，可她整个人看起来却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慕子煜不由得心中暗赞一声，脸上露出笑容，刚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也清醒过来。
天灵拿着什么东西，带着一阵香风在床边坐了，先是很古怪地看了慕子煜一眼，然后直接无视了他傻兮兮的笑，一手掀开了被子。
“怎么还没好，小鱼儿，你之前吃过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慕子煜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随着绷带一层层解开，露出那狰狞可怖伤口。
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天，它竟是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无，透过伤口，隐约中还能看见体内跳动的内脏。
“没有，从我掉下来开始，就什么东西都没吃过了。”
这几天都靠灵气撑着。
天灵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慕子煜。
只见他脸色红润，目朗神清，没有中毒的迹象。
天灵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掉下来的。按你现在的身手，总不能是脚滑了吧？”
慕子煜心想还真被你猜中了。
“我是被一群蝙蝠追了，然后踩空了掉下去的。”
“咬着你了？”
“应该没有吧，我没感觉疼。”
毕竟有那么多伤，哪儿还分辨的出来。
将东西放在一旁，天灵先为慕子煜换了药，又逮着他将全身上下都找了个遍，最后在耳朵后面找到了小小的两个孔洞。
她才不管慕子煜现在是不是脸红心跳浑身发烫，麻利地将架子上几瓶子不知名液体混合在一起，强喂着慕子煜喝下，又碾碎了草药敷在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对着慕子煜笑了笑道：“应该是种花毒蝙蝠，伤口可能会难愈合些，到不致命。”
紧接着，她从刚才拿进来的那堆东西里取出一个水晶瓶子，里面装着一枚赤红色的丹药。
“五等丹药，血荣丹。生肌止血，药效温和，用来治疗你这样创面大的伤口最合适。”
慕子煜接过来细细看了，和弈玄炼制的血荣丹不分伯仲，可见天灵也是位炼丹大家。
丹药从九等到一等，越强大的丹药越是难以炼制，天灵能够在两天中炼出个五等丹药，至少在北辰大陆大部分地区都是得尊敬的存在。
“你快些好起来吧，等你好起来我们就成亲。”
慕子煜正小心翼翼将那血荣丹吞进去，听得天灵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差点噎住。
就像是做好了饭让他赶紧回家吃饭一样。
轻松，自然，毫不在意。
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
天灵的表情有些怪，嘴角的笑都带着点嘲讽：“不然，我怕你后悔。”
最后，天灵将慕子煜的匕首还给了他：“比起我，你更需要它一点。”
“它叫“黯华”，这是我送给你的，已经是你的了，我现在只是代你保管，随时可以拿走。”
“黯华？听着还成，那我就将就用，不改名了。”
“这是我姐姐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哦，原来是这样。我明日再来，你好好休息。”
没有过多的停留，也没有和慕子煜继续交谈下去的想法，天灵转身就要走。
连着两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也没有什么东西解闷，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说话，慕子煜怎么舍得让她走。
“诶，灵儿，再陪我说说话吧。”
天灵刚要迈出门，闻言又转过头来，有些无奈：“我留在这儿，你就不要想好起来了。”
这次，她没再给慕子煜挽留的机会，直接原地消失了去。
“对了，不要一直叫我灵儿，听着怪瘆人的。唤我天灵姐姐就好……”
可以偶尔喊一次。
隔日。
“天灵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时针指向了数字十二，天灵准时出现在慕子煜面前，顺道带来了一碗凉热刚好的紫米粥。
虽然一点味道也没有，味同嚼蜡，慕子煜倒是一脸满足的享受了。
她笑着看慕子煜吃光了粥，舔净了碗，漫不经心道：“小鱼儿为何会在这里？”
随手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漆黑的瓷瓶，倒出冰蓝色的丹药放在手心道：“服下，能够帮助你快速吸收血荣丹的药力。”
她不会害自己，也没必要害自己。慕子煜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吞下。
入口即化，微凉的感觉浸入四肢百骸，像是吃了颗柠檬薄荷糖，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清爽。
想要说的话，不知为何，慕子煜没能开口。
分钟指向数字一，天灵消失在了慕子煜眼前。
血荣丹的药性确实很温和。
可惜慕子煜现在只是个凡胎肉体，磅礴的力量在深夜涌来的时候，直接让他痛苦哀嚎地离开梦乡。
一夜的嘶吼，透骨的疼痛，直到将床单都扯破了去，慕子煜才终于陷入昏迷。
时针指向了数字一，天灵拿着食盒出现在了慕子煜面前。
应早就知道了慕子煜此刻的状态，今天的饭菜是她亲手喂进慕子煜嘴里的。
她将慕子煜整个身体揽入怀中，笑着抚摸他的脑袋，如梦似幻的幽香牵动着心跳，如玉温和的身体带动着呼吸，一夜的痛苦之后，终于在此刻放松了身心，沉沉睡去。
她在耳边呢喃着：“好好休息吧，今夜我会在你身边。”
第二日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没了佳人身影，只是昨夜确不如之前那般煎熬，直如包裹在温吞的水里，浮浮沉沉，惬意自然。
时针再次走向了数字十二，天灵，没有出现。
足足过去了五天。
血荣丹带来的痛苦每天都在递减，虽然直到现在慕子煜仍无法将其全部吸收，却可以无视那每日每夜的折磨。
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在第三天的时候，慕子煜可以下地了。
这是一个十字型建筑群，两条交叉的大道将整个建筑群划分割开来。
除开最醒目，最恢宏的大殿之外，还有七八座四层飞楼，三四座偏殿，十处小院，上百间闲置的空房。
园林小榭多有百处，各个主要建筑以游廊，石板小路连接，标致整齐。
而被大道划分开来的四方建筑则是以飞拱回廊相连。细细看来，整个建筑群可以分为上，中，下三层。
其中，最高的建筑则是位于大殿之后的一处祭台。
慕子煜站在房顶上望去，那足有几百米高的祭台扑面而来的气势让他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由一层层四方形平台垒叠而上，错落而开，若是从上往下看，却如一朵绽开的水莲。
当然，站在慕子煜的角度看去，那祭台便如一座黑色巨塔般，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
第五日。
当她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慕子煜面前的时候，慕子煜正巧在换衣服。
“你可以走动了？哪儿来的衣服，这么丑。”
“附近屋子里找到，将就将就吧。好得七七八八了。”
“嗯，既然如此，那时间就定在明天吧。你且准备一下。”
要准备什么慕子煜根本不知道，坐在床上想了半天，对着镜子又照了许久，给自己修剪了个较清爽的短碎发，又到附近屋子翻找了半天，这才打扮得光鲜了点。
静静看着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苦笑了一声，开始用修炼打发今晚的时间。
怎么越想，越觉得讽刺呢……
这日，天灵一身红装出现在慕子煜面前的时候，慕子煜还未从昨夜的思绪中醒转。
以红绸绣金线制成的嫁衣，上有牡丹，飞凰，如意结等一系吉祥物。
再以黄金，玛瑙，珍珠，红玉，白玉，打成的戒指，手镯，钗，钿，佩，华胜，项链。
缓步而来，拖在身后衣裙离地三分，不至于染上了尘埃。
慕子煜的心跳仿佛随着她的脚步在打着拍子，当她笑意盈盈站在慕子煜面前的时候，连头上的垂珠钿都未曾摆动分毫。
花唇丹红一点，香腮霞红两片，秋目羞怯如泉，迎风飞舞人前。
明明没有喝酒，慕子煜却觉得脚下踩着云，身下跨着风，如坠仙境。
“这都是，你自己布置的？”
已经换上了一身新服的慕子煜四下张望着，忍不住惊叹出声。
“对，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悬空的花灯挂满了整个天，绣带花球布满了整个街，簌簌飘落而下的是金纸碎彩，袅袅升起的是红烛青烟。
好一个良辰美景不夜天。
除了有些安静，只有他们两人携手走过红毯外，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合卺一杯，慕子煜却迟迟不肯就唇。
“夫君大人，怎么了？”
看着天灵清澈灵动的眸子，慕子煜眼中仿有润意。
自己的手怎么会在颤抖，心跳也控制不住，他赶紧侧了下头，不让自己滚烫的呼吸染上天灵的唇。
“这样，真的好吗？”
天灵不解，缓缓离开慕子煜身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放下酒杯，脸上还是那般的笑，歪着头，语气温和道：“怎么了，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对，这是自己的选择。
慕子煜抬起头，脸上的笑已经隐去，轻吐心中气，开口道：“天灵小姐，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妻子了吗？”
“对。”，她点着头，脸上笑容更盛，耀花了人的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慕子煜站起身，径直坐在了她的面前，鼓起勇气，看向她的眼睛：“我只愿真心换真心。”
“呵，真心？”
她站起身来，仿有一片阴影将慕子煜笼罩其中：“夫君大人还未饮酒，怎得就醉了，说起胡话来了？”
慕子煜比天灵矮了一个头，站在她面前还颇有压力的。
于是他努力挺起了背，站起了身：“夫妇一体，同退同进，该无话不谈，无事不晓，天灵小姐想知道什么？”
天灵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揣摩了一下他话中隐藏起来的意思：“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夫君，大人。”
“我，什么都想知道。”
他猛地握住了天灵小姐的手，一字一句道：“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要知道。”
当然，还有关于这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