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还不醒的话,那人多半儿是死了!
“乌鸦嘴!”
顾晚歌一边低骂,一边拉开门,拽着傻在原地的容奕向外跑。
“啪!”
许是跑的太急,顾晚歌没注意到台阶上的塌陷,被绊住了脚,直接拉着容奕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两个人都摔得不轻,容奕本来就受了伤,这下又伤上加伤,躺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
“你没事吧?”
他注意到顾晚歌的异常,爬起身后立刻去拉男孩。
刺眼的血迹从男孩的指缝间溢出,顾晚歌捂着自己的额头,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嗯”了一声。
她被容奕拉着起身,还没站起来便又摔了回去。
“脚……”顾晚歌捂住自己的脚腕,额头因为疼痛起了一层冷汗,她抬头看着着急的容奕,又看向自己身后的柴房,回头当机立断的道,“你快走!”
容奕不听∶“我背你。”
可是他一只手脱臼,后背又受了伤,再加上没吃饭,连拉顾晚歌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仅没把人拉起来,反而两人一起齐齐的摔倒在地上。
容奕不肯放弃,爬起来后,立刻锲而不舍的要去拉顾晚歌。
顾晚歌伸手推开了他。
“容奕,离开这里。”
“我要带你走,我们一起走!”
顾晚歌再次推开了他,不容拒绝的道∶“下山!找到曹北山!我就不会死!”
“你骗人!”容奕眼泪哗啦啦的流,他哽咽道,“他们的目标是我,如果我不在这里,他们会觉得你无关紧要,一定会杀了你的!”
隐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晚歌冷静的道∶“你留在这里,我们被发现的话,那我才会死!他们为了震慑你,反而可能会杀掉我,只要你逃出去,他们不可能会舍得那些粮食和财宝,一定会再用我来威胁你们,那样我的处境反而才是安全的。”
“容奕,不要哭!你仔细想想,怎么样才是对的?”顾晚歌扶住容奕的肩膀,逼迫他冷静下来,“曹北山现在肯定正在找我们,逃出去,找到他,就能救我!你明白吗?”
那阵焦急的脚步声已经近在眼前,顾晚歌见容奕仍旧有些犹豫,用力的推了他一把∶“别回头!快跑!”
夜风冰冷,容奕眼前一片模糊,他分不清自己是被顾晚歌的话给说服了还是因为那阵渐近的脚步声所带来恐惧,反正他真的跑了!
丢下了顾晚歌,再也没有回头。
……
山路坎坷,从一片荆棘之中艰难的逃出山寨后,他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茂密高大的林木遮掩了天空,月色在这里黑暗而朦胧,容奕分辨不出方向,当他再一次被树根绊倒后,终于失去了再次爬起来的勇气。
他趴在地上无声的痛哭,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平生第一次,他无比的痛恨自己的懦弱与无能。
死在这里好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容奕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猛然坐起身,用力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不能死……”他喃喃自语,从地上艰难的爬起身,“我不能死……”
母妃和外公他们,那么多人的冤屈都在等待着他去洗刷,他们的尸首无家可归,都在等着他去替他们沉冤得雪、好安魂入土,他不能这么无能,居然还自己主动去寻死!
容奕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再次摔倒在地。
没有树根,也没有石头,绊倒他的,是他自己的懦弱和无能。
容奕看着漆黑一片的身后,露出茫然的表情。
顾晚歌在骗他,容奕知道。
那些人都说了,这座山很大,就连本地人在这里都会迷路,更何况他这个外地人,就算曹北山在找他们,又怎么可能能在短时间内相遇?
那些山匪并不知晓顾晚歌的真实身份,在他们的眼里,顾晚歌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侍从,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身份,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把他的性命放在眼里。
没有了容奕这个关键性的人质,他们才不会天真的认为,曹北山会为了一个奴才而付出大量的金钱和粮食。
并且,容奕发现,他们住的地方都很简陋,从柴房里面粗制的柴火就能看出来,他们并没有打算在同一个地方久留,如果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且最后也没有将自己抓回去,那么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绝对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所以,就算容奕找到了曹北山,等他们想要再去救顾晚歌的时候,那个地方很有可能已经人去楼空,甚至……可能还会看到顾晚歌的尸体。
容奕手握成拳,愤怒的砸了下地面,没有解气,只有深深地无力感。
那些人愤怒之下,顾晚歌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更何况就算没有了顾晚歌,他们还有一个明中可以当人质,顾晚歌怎么可能能够安然无恙?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容奕茫然的抬头看向上方,森森的枝叶遮挡住天空,他连月光都看不到几分。
他当然可以骗自己这不是他的错,因为在他毫不犹豫选择逃跑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想的。
在他每一次跌倒的时候,他都会想到一个理由让自己爬起来逃走。
我一定会找到曹北山回来救他……
他不会有事的……
是他自己说要我先走的……
我也只是个孩子,我能做到什么……
人都是自私的,我只是太害怕了而已……
我没有想那么多……
都已经出来了,再回去也于事无补……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不能死在这里……
“啪!”
容奕再次用力的甩了自己一耳光。
“容奕,你真懦弱!”他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平静的道,“你是个忘恩负义又胆小自私的混蛋!”
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他发现,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再前进一步。
所有的理由都用光了,他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独自逃走。
那些人说的对,他就是一个废物,无能、懦弱又愚蠢。
容奕回身,脚向前挪动两步,然后开始拼命的朝着回山寨的路跑去。
“去他妈的!”他人生头一次骂脏话,“去他妈的!!”
死就死吧!反正现在继续活下去,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祖父和母妃本来就觉得他是个废物,想必到时候地府相见,也不会觉得意外。
容奕打定了主意,他要给顾晚歌陪葬!如果顾晚歌死了的话,他就一命还一命,陪着他一块儿死!到时候无论是黄泉路上还是当孤魂野鬼,顾晚歌都不会孤零零的一个人……
回去时的山寨依旧闹哄哄的,十分混乱,可到了柴房的时候,却又格外的安静,仿佛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似的,跟容奕离开时没有丝毫的差别。
没在地上看到血迹或尸体之类可怕的东西,容奕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柴房的门紧闭着,火光在屋内亮起,将一道人影拉的很长。
容奕不敢轻易上前,他谨慎的绕到柴房后方的阴影处,小心翼翼的在窗纸上戳出一个洞来,向里面望去。
入目的是满地水光,不知是谁打翻了烛台,在屋内燃起火来。
容奕嗅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似乎是地上的那些水渍散发出来的,不过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他左右打量着,想要看顾晚歌还在不在柴房里。
“啪——”
像是之前酒壶落地的碎裂声,吓了容奕一大跳。
他从柴火的缝隙间,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红色。
火光在柴火间迅速的燃起,他看到,顾晚歌穿过屋内的火光,好像没事人一样的,行走自如的从明中的身侧走过。
男孩来到了桌旁,他伸手抓住那个叫铁牛的大汉的头发,然后用力的摁到了桌子上,力气太大,以至于桌子和大汉都发出了无力的哀嚎。
“噗呲——”
容奕睁大的眼睛里映出血色,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他看到了一个无比陌生的顾晚歌。
男孩无论是背影还是手上的动作,看起来都无比的随意且漫不经心。他手中那把熟悉的匕首,迅速且狠辣的捅进了男子的脖颈里,看起来十分熟练,就好像那时候在晨晖园里杀鱼一样,开膛破肚,袖子上连点儿血迹都沾不上。
人和鱼,此刻好像在他的手下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扭头,目光平静,冷淡的表情看起来冷漠且残忍。
男孩眸光扫过屋内,然后无比准确的朝着这边看来。
有那么一瞬间,容奕几乎以为顾晚歌发现了自己。
他知道这不可能,却还是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腿软的摔倒在地上。
那是谁?
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