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什么!”顾宁城立刻否定道,“我绝不会这么想,你母亲所受的苦,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你们是不是我的亲生孩子,我也心如明镜,从无怀疑之心。”
“那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顾晚歌平静的问他,“你怎么能不知晓呢,我们都在因为你而承受着怎样的风言风语?”
顾宁城神色一愣∶“我……”
“我那可怜的娘亲,为了救你这条性命,舍弃了多少东西,她甚至连自己家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落得个再难生育的下场。”
“你心怀天下,为了自己的抱负舍弃自己已经年迈的母亲和孱弱的妻子,让她们因为你而受尽欺辱,在唾骂之中被赶出村子,她怀着身孕,还要为温饱操劳,连个大夫都寻不到,拼了命的生下你的血脉,难道是为了攀一个连生死都不知晓的农夫吗?她替你照顾母亲,养育孩子,替你尽你应该尽的孝道,你可曾想过,她的孝道可有谁去替她尽?”
“无论是炎热酷暑还是寒冬腊月,她一刻也不停歇的去干活养家,种地、替富人家洗衣服、刺绣,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你说她貌不惊人,那是因为苦难已经将她的美丽给蹉跎尽了!”顾晚歌看着江佑北,冷笑道,“江少爷,你没有饿过肚子吧!你没有吃过残羹冷饭,也没有在冰冷的冬日里还穿着单薄的春衣过活,更没有为了一口饼子甚至可以趴在地上学狗叫……”
顾锦朝原本眼泪都要下来了,听到这里,突然哽了一下。
他抬眸,顾宁城显然是信了,神色皆是愧疚与心疼,眼圈微红,泪眼婆娑。
“……”
顾晚歌神色无比的平淡,她缓缓的说道∶“我娘亲这样的人,不比你们口中顶天立地的建宁王差多少,也由不得你们这样虚伪的人来随口污蔑她的清白。”
“若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能当场滴血验亲,看看我到底是个野种,还是他建宁王的亲生骨肉!”
“胡说八道!”顾宁城感动的一塌糊涂,听到顾晚歌这句话当即抬手摁住了她的脑袋,“你这混账东西,口中怎么总是吐些不着调的话来,你就是我的亲生骨肉,谁敢质疑你,我必定第一个不放过他!这种糊涂话,以后绝不可再提,听到了吗?”
“爹——”顾晚歌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拍开顾宁城的手就扑进了他的怀里,顾宁城身子一僵,随即眉目柔和下来,也眼角微湿的回抱住了她。
“你放心!爹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们,万万不会再让此事发生,以后若是再有人敢如此说三道四,我顾宁城第一个砍下他的脑袋!!”
江佑北更害怕了,偏偏自己的父亲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般,过来安慰他,他抬头,就看到自己父亲冰冷的脸。
江佑北从来没见过如此陌生的父亲,他有些害怕,感觉浑身发冷,下一刻,江晟冰冷的巴掌便落了下来,他被直接扇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痛。
唇角被打破,裂开伤口,溢出血迹来。
江佑北被打懵了,愣愣的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江晟对着他厉声道∶“逆子!还不快同顾二公子他们道歉,好好赔罪,若是他们不原谅你,你便永远也别想再回府邸,我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他转身,对着陛下和顾宁城的方位扑通一声跪地,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臣管教不严,才使得臣这孽子口出狂言,信口胡说,犯下如此该死的祸事,实乃臣这个当父亲的人失职,事到如今,再多说辞都已无用,感陛下之恩,提拔于臣,只是臣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管制,又有什么颜面去承担陛下的爱才之心。”
“臣叩请辞去此官,返回旧城,从此再不为仕,只求陛下和建宁王开恩,看在我这孽子还年幼无知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他重重叩首,将额头都给磕破了。
“爹……”
江佑北看着江晟喃喃出声,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如今这一步,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错的是顾晚歌,最后却是他们要为此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容泽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感觉头痛不已。
“都说是小孩子间的争辩了,缘何为此闹成这般?”他笑道,“小孩子年幼无知,说出口的话又怎知其中的轻重?好好教训过一番,让其认识到错误便是,何必说得如此严重。宁城,你说呢?”
顾宁城下意识地便想要应声,他顿了顿,看着自己怀里的顾晚歌,又沉默下去。
容泽∶“……”
他神色未变,只是停顿了一下,便接着开口∶“当年李氏所受之苦,其中也有一份缘由是因朕而起,朕能有今日,当中也有她的一份恩情在,朕自不会让别人折辱于她,这样的事情,若再有下次,不肖阿城你动手,朕也会严惩不怠!”
“只是……”他声音略缓,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江郎中之子毕竟才初到京都,这些话,若是没有人讲与他听,他又怎么可能会说的出口?肯定是有人在其中故意挑起事端,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骤然被目光扫到,张非然惊的只差没跳起来,他立刻就激动的甩锅道∶“我没有我不是我没干!你们不能什么都怀疑我啊!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他自己人坏心黑,我是无辜被牵连的!!”
容泽斥责他道∶“朕也没说是你,乱跳脚什么!等你祖父一会子进宫来寻你就是!”
张非然一听,就知道自己回府肯定是要遭殃了,他愤恨的瞪了眼江佑北,冲他冷哼一声撇开了头。
早在张非然甩锅的时候,江佑北就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如今见他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反过来恨自己,他当即就有些绷不住的泪落不止。
容泽道∶“看在如今江佑北肯改过自新的份上,让他同顾二公子赔个罪,此事就算到此为止,江晟你的那些话,朕也权当没听到,如何?”
江晟连忙叩首感谢圣恩,推着江佑北让他去赔罪。
江佑北如今哪儿还敢任性,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艰难的移步朝着顾晚歌走去。
“顾晚歌,我……我向你赔罪……,对不起!”
他这话说出口,眼泪瞬间就掉的更凶了。
顾晚歌从顾宁城的怀里出来,看着面前躬身请罪的男孩,她抬手,让他起身。
“没关系。”
顾晚歌冲他微微一笑,她向前一步,突然抱住了男孩。
江佑北没想到顾晚歌会有此动作,他当即就愣住了,随即,他便听到了男孩极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意。
“你不是说我仗着自己的身份随意欺负折辱他人吗?你现在就亲身体会到了!爽不爽?”
江佑北眼睛瞬间瞪大,他目带惊惧的看着面前放开自己的男孩,他笑得无比和善,仿佛一点也不计较般的补充道∶“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