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事儿的!”
冯老师神色紧张而又激动。
她拉着我进了剧场就七转八拐的来到一个类似于后台的地方。
见我还满眼的云里雾里,她掌心还帮我顺了顺胸口,“小萤儿,别紧张啊,一会儿上台咱就好好唱,就唱你最拿手的曲目,这把咱要是唱好了,未来你就是一代名伶知道吧。”
哈?
我更懵了!
“冯老师,您着急忙慌的找我过来,就是让我唱曲儿?”
我差点以为她出什么大事儿了!
“傻孩子,要是一般的唱曲儿我犯得着使这么大劲儿吗?”
冯老师啧了声,脸朝舞台上侧了侧,小心的掀起舞台一侧的幕布,“你看,下面坐着的是谁?”
我疑惑的探头瞧了眼。
小剧场舞台不大,台下坐了二三十号人。
最受瞩目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女性长辈,贵气逼人,气质卓绝。
她被众人簇拥着坐在中间,看起来地位斐然。
看着看着,我不自觉的睁大眼,“冯老师,我好像在电视里看过那位奶奶的采访……”
“算你这孩子有点眼力,那位就是我国戏曲界最著名的大师严老。”
冯老师的音腔微颤,“我过年时接到的内部消息,严老师要收一位弟子做传承人,这弟子只要她收了,严老就会悉心栽培,将来可是要进国家大剧院的……”
嗡~!
我惊觉脑瓜子要炸了!
“冯老师,我都拜完师了,不能……”
“你那个不也是国学么,可以当业余爱好。”
冯老师拧着眉,“小萤儿,我忙活这一个多月,就为了请出严老见你一面,从她的家人到她的助理,我是一层层的打通关系,知晓严老在外地出差,我都蹲在酒店门口等她,你当我为了谁?不过就是想让严老知道有棵好苗子不能被埋没,你不比那些从小学戏曲的孩子差……”
我心尖一抖,“冯老师,您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呢?”
“没法说呀,半个小时前,我都不确定严老会不会赏脸来见你。”
冯老师无奈道,“所以我昨晚也不敢告诉你,怕你休息不好,再影响到嗓子,好在严老被我的诚意所打动,她愿意来我朋友的剧场里给你二十分钟,听你亮一嗓儿,小萤儿,这是多大的面子啊,好好表现,千万别紧张知道吗?”
这不是紧不紧张的事情,我身体僵僵硬硬,“冯老师,我理解您的苦心,今天真的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在家你不是说唱就能唱吗。”
正说着,台下传来一记男音,“冯老师,您说的那个孩子可以上场了,严老师一会儿还要去戏曲学院,您这边只有二十分钟。”
“好的!”
冯老师深吸了一口气,拉着我的小臂就要上台,我不知怎么了,屁股居然下意识的往后坐,“冯老师,真的不行,我下午……”
“快点!”
冯老师一个用力,拽着我就走到了舞台中央。
灯光忽的亮起,从头到脚,让我置身于光晕之中,看下去的视线虽然有些模糊暗沉,却也能看到严老接过一个眼镜戴起,微微颔首,“雪清,这孩子的形象很不错……”
“严老师,这孩子绝对是棵好苗子!”
冯老师在我身边笑着道,“您别看她从小没有接受过专业培养,身段好得很,不板不僵,嗓音圆润清丽,婉转细腻,唱起旦角亦然激昂高亢,天赋过人。”
“雪清啊,你夸的这孩子我是真好奇。”
严老慈爱的笑笑,“行,小姑娘,唱一曲吧。”
我木木的站着,呼吸声在胸腔里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小萤儿,就让严老师听听你唱的穆桂英挂帅。”
冯老师拍了拍我的背身,安抚一般,嘴巴还朝我耳边一凑,“好好表现,若是能被严老师看中,以后你在戏曲界就是传承人的地位,会是下一位戏曲大师。”
我没回话。
额头无端冒起冷汗。
后背被冯老师一拍,那轻轻的力道,貌似就能给我推出个踉跄。
“雪清啊,你下来坐会儿,让这孩子唱。”
冯老师欸了一声,在侧方下台时还不停地看着我,无声的朝我做着加油的口型。
“小姑娘,开始吧!”
冯老师在严老身边一落座,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就朝我开口,“不用紧张,挑一个你拿手的曲目选段唱几句就可以了。”
我人像傻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手指无措的拧着裤边。
脑中不断的回放着家里的后院,摆好的桌椅阳伞,单杠,高墙……
“小萤儿!”
冯老师有些着急的站起身,“不好意思严老师,孩子第一次登台,可能有点紧张……小萤儿,唱啊!”
“猛……”
我嘴巴动了动,嗓子像被绳索勒紧,唱不出来。
“小萤儿,猛听得金鼓响……”
冯老师领唱般帮我起着调,“来,走~!”
!!!
我身体一颤。
整个人沐浴在光晕里,像是和台下的一众隔离,脑中不断地放着电影,我好像回到了过年前的那段时光,弹琴给冯老师听,和她相视而笑……
绷~
古筝的琴弦断裂。
我的手指鲜血淋漓,冯老师给我包扎,她将我拥在怀里。
“应儿,姨在家等你,啊。”
凤姨在雨中一瘸一拐的追撵着车辆,“应儿,要不再等等你爸,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应应!!”
一页信纸映衬在了脑海,‘……不管到什么时候,爸都等你回来,三儿,要记得回家啊,千万别不要我这个爹了……’
画面像是被切割开来,被分成了无数的菱形块儿。
有我在后院一次次狼狈摔倒的样子,有乾安一脚踹碎竹竿的样子。
倒退,倒退,有我在老家时趴在石桌上写作业的样子……
有我被闪电鞭子甩到炙烫恐惧的样子……
“好,那就以发为信!”
叮~
师父飞出了铜钱。
切割断了我那时的长发。
发丝落入火堆,烧成了焦黑的沫子。
“小萤儿!快唱啊!”
隐约中,我看到台下的严老蹙起了眉,冯老师焦急的五官都有些狰狞,“想什么呢!!”
“嗯嗯~~”
我嗓子里终于发出了曲调,“那天我离开家,回头看了一眼啊,我看到山在哭,看到所有景物都模糊~我在想等等啊~等我十年就回家~无论路途多远~我都会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