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月落,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天刚蒙蒙亮,冯振鹭奇迹般的清醒了过来,醒来后她已觉得身上的骨头不是那般疼了,高烧也好像退了。
她扭头看向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在桌上睡着的冯骐,轻轻唤了声:“骐儿。”
她惊觉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发出声音,不再是微弱的气声了。
冯骐被她唤醒,惊得好一会才说出话来,“阿姐,你醒了?!”
冯振鹭笑着点点头,“我就说我不会死的,这回相信了吧。”
笑容牵扯到脸颊上的伤口,剧痛使她马上收回了上扬的嘴角。
冯骐一时间开心的手忙脚乱,拿着手巾还想再给冯振鹭的头上冷敷,见阿姐已经起身了,才觉不对,忙放下手巾道:“我去给阿姐拿一些吃的来。”
冯振鹭叫住他,“不用了,我自己去拿就行,都什么时辰了,你赶快去忙别的吧,省得一会监工再责罚你。”
“我看阿姐是病糊涂了,这才什么时候,离上工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刚大病初愈,还是不要有大动作,我去取吧。”
过了一会,冯骐取来了食物,也只是一碗凉粥两个窝头而已,但是对于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冯振鹭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拿着窝头便忍着脸颊的疼痛吃了起来。
二人没吃多久,就听到了上工的号角声,外面也开始响起了各管事、守卫的催促叫喊声,冯骐三两口的吃完手中的窝头。
“阿姐,我先走了,你趁机再多休息一会,如果那大夫没有赶你,你就还在这躺着,能拖多久是多久。”
冯振鹭点点头,替他拍了拍掉在衣服上的食物渣滓,目送着冯骐离开。
冯骐走后,冯振鹭看见不远处有个水桶,现在大夫还没有来,她在纠结要不要去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内心挣扎了一会,她还是起身向水桶走去。
映在水面上的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右边的脸颊已经瘦的凹陷了下去,而左边的脸颊蒙着一块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底色的布条。
她惊讶于这布条居然能贴在脸上,伸手去揭才发现布条的一处已经和结痂的伤口粘在了一起,她小心翼翼的将那块布与结痂剥离,虽然下手已足够轻,但还是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重新将头探向水面,再次看清自己之后,她浮现出了一丝嘲讽的苦笑,水中倒映出的是一张狰狞的面孔,左脸的伤处已变成一条长长的伤疤,一直从耳前蔓延到距嘴角不远的位置。
还好没有豁开嘴角,她在心中勉强安慰自己,要不然这张嘴可能连以后吃饭都不中用了。
冯振鹭安静的回到木板床上躺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破了相却还是这般的平静,但是当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蛰的伤口火辣辣的发疼时,她才明白自己并不是真的内心平静,只是因为满心的悲愤没有办法宣泄罢了……
冯骐希望冯振鹭能借着受伤多休息一会的想法并没有成行,大夫来了之后发现她已经退了烧,身体也已经大好了,虽惊奇她意志顽强,居然能挺过来,但却还是无情的将情况通知了门外的守卫,将她撵出了这个“避难所”,丝毫没给她哪怕多一刻的休息时间。
冯振鹭直接被赶回了伐木场接着干活,没错,这次是在钱监工的眼皮底下干活。
钱监工见到了她,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能大难不死的活着回来。”
“那都是托大人您的福,想必这些日子您心里肯定也在时时念着我,小人又怎么敢轻易就死了呢?!”冯振鹭也是以同样的神情回道。
二人只是这短暂的交锋就没再说话,这一天很平静,钱监工并没有再找她什么麻烦,冯振鹭知道,现在人多眼杂,如果一直针对她,对方的心思就会被人看出,他定是在装出一副和自己没有过节的样子,以便日后再伺机而动。
她心内叮嘱自己一定要时时小心提防,以免重蹈覆辙。
日落西斜,伐木场干活的人们终于结束了忙碌了一天,这一天的工作对于刚刚大病初愈的冯振鹭来说,着实有些吃力,还好她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正在往住处走,她远远地看到冯骐手里拿着个菜饼子向自己奔来,“阿姐,你怎么起来了?我刚刚还去大夫那找你呢。”
冯振鹭接过他递过来的菜饼子,咬了一口道:“我倒是不想起来,可是那大夫发现我已经好了便把我赶了出来。”
冯骐叹了口气,“那个恶大夫,这样一来不光阿姐无法再休养,就是我也不能以此理由再来看阿姐了。”
冯骐说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二人刚见面可能就又要分开了,那大夫真是毫无怜悯之心。
正想着,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了有人呼唤的声音,“冯骐兄弟,救救我救救我……”
二人循声望去,见有一人正躺在不远的墙角处,再定睛细看,眼前的场景却着实把二人都惊住了,那人的一条腿已经完完全全被砸成了一个肉饼,血肉模糊。
冯骐跑过去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是王端?”
那人语气尽显无奈与绝望,气若游丝道:“当然是我了,难道几日不见,冯兄弟就把我忘了吗?”
“哪有,王兄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敢相信……你我才几日未见,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振鹭也走了过来,“骐儿,怎么回事?”
冯骐道:“这是我们刚被抓来时,和我关在一处的兄弟,王兄帮了我不少忙,后来我们被派出去干活时就分开了,没想到今日再见之时却变成了这样。”
“冯兄弟客气了,那时……我是帮过你一些小忙,虽不足挂齿,但现在……现在我实是已走投无路,还望兄弟能救救我。”
这王端已是嘴唇泛白,气息微弱,感觉已挺不了多久了,“我们分别之后,我就被派到了伐木场做活,之前……一直也都算相安无事,没想到今天我就被一颗伐倒的大树砸中了腿。”
话说到此,他已感觉体力有些不支,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这还……这还不算最坏的,他们见我这条腿定是保不住了,即使救活了也是废人一个,就要把我扔到无人处自生自灭……做那野兽的腹中餐了。”